阿德萊德被剝離出身體的靈魂,似乎艱難找到了自己的宿主。他乾涸的喉嚨,按照他自己的意誌發出了聲音。
“不可能這是我的聖劍!”
站在他對麵的周培毅擺了擺手,像是驅趕蒼蠅“你的聖劍?不不不,按照文書上的寫法,賽斯瓦斯家族‘自願’將聖劍‘捐獻’給拉提夏皇族。賽斯瓦斯家族依然保留有聖劍的擁有權,隻是聖劍作為國寶,拉提夏皇族得到了研究聖劍,展示聖劍的權力。你父親阿爾芒公爵,不過隻是修剪了那個博物館而已。”
“這是拉提夏王國的國寶,也是拉提夏騎士的榮耀!”哪怕身體隻有一小部分可以被自己控製,阿德萊德還是依舊高傲,“有能者得之!”
“就像你侍奉的主君,路易斯,他也覺得有能者居之,所以才發動了政變嗎?兄弟鬩牆,父子相殘,嘖嘖,說出去又是幾十年的閒話。”
“放開我!收起你的狂妄之語!陛下登基之後,興許我還能饒你一條狗命!”阿德萊德嘶吼道。
“很抱歉啊,在你最誌得意滿的時候打擊你,阿德萊德。”周培毅歪著腦袋說,“現在不是你能饒我一命,是我,在決定你的生死。”
他向前,普普通通踏出一步。
隻是這一點點距離的縮短,阿德萊德就感覺自己的靈魂遭遇了無比劇烈的撕扯。他的靈魂完整地落在了他的肉體上,他的意識正在感受肉身的痛苦。
每一根血管,每一塊骨髓,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像是被抽取了精華,被掠奪了寶藏。他感受到,自己的場能,自己因為持有聖劍才充盈的能量,正在毫不留情地被抽出他的身體。
那些原本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實力的支撐,他肉體的滋養,完完全全擺脫了他的控製,違背了他的意誌,就像被黑洞捕捉的光芒,無法逃逸那巨大無比的引力,正在與來人身後的巨大光環融為一體。
“你們這些人啊,總是聽不懂禮貌的請求。”周培毅隻踏出一步,站定在那裡,“合法繼承了聖劍的是賽斯瓦斯家族,千年多以來保存了聖劍與號角的是賽斯瓦斯家族,一直向拉提夏的王族獻出忠誠的,也是賽斯瓦斯家族。他們儘了義務,卻沒有得到拉提夏皇族的優待,更沒有得到應有的榮耀。無論出於公理還是正義,聖劍的擁有者,不應該有改變。但你聽不懂這個,是嗎?”
周培毅身後不斷旋轉的光環,稍稍遠離了他的身體,像是高懸在這黑暗無比的天幕之下,升高到了深遠的天空。
他接著說“我經常懷著樸素的感情,希望你們這些人,你們這種,‘貴族’,能帶著同理心與同情心看待這個世界。我希望與你們用人類共有的情感共鳴。但那不過是天真的嘗試,從來沒有成功過。你們這種人,隻認識利益與實力。你們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去阻止你們殺人放火,你們毫不介意殺死一個無辜的普通人,哪怕這個人隻是繼承了家族的財富。懷璧其罪,是嗎?”
天幕落下,仿佛從黑暗的深淵之中浸泡了寒水,此時此刻破開湖麵,將那無比寒烈的湖水全部澆築在了阿德萊德的頭頂。
剝離感,痛苦,虛幻,一切不真切的感受突然就被這寒冷激走,消失不見。阿德萊德從來沒有像如此清醒,醒得連血液都冰冷。
在他身後,作為路易斯政變核心的,那些他的心腹們,就像是被點燃的煙花,整齊劃一地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全都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仰起脖頸,將頸部的動脈向上,然後像噴泉一樣在數秒之內將自己身體裡的所有血液噴湧而出。再然後,整齊劃一地倒下。
他們的的血是熱的,還有體溫。但濺在阿德萊德冰冷的臉上。
這麼多六等或五等的能力者,就隻要一個瞬間,就像是被屠宰的牲畜,死在了他的身邊。他們的屍體如此安靜地躺在他的腳下,就連作為戰士最後的反抗,都沒有機會展示。
生命杯簡單地奪走,就像阿德萊德剛剛審判了皇家近衛統領。
這是戰爭,要有殺人的覺悟,也要有被人殺死的覺悟。此時此刻,阿德萊德準備好了嗎?他已經準備好放下所有令他興奮不已的榮耀,放下他對於美好未來的幻夢,就此終章了嗎?
顯然沒有。
“現在,能聽懂我說的話了嗎?”周培毅問。
沒有什麼比淋漓的鮮血更能點燃一個人的獸性,也沒有什麼比冰冷的死亡更能屈服一個人的傲慢。
阿德萊德幾乎是本能地,點了點頭。
周培毅滿意地拍拍手,走到他身邊,拿出了沒有離開劍鞘的聖劍。
“在這些事結束之後,聖劍會被還給賽斯瓦斯家族,這是他們理應得到的正義。”周培毅說,“我也與他們簽署了一份書麵合同,借這把劍一年。有借有還,誠信是要用行動來展示的,可不是你們這些強盜用媒體宣傳出的什麼‘契約精神’。”
他把聖劍普通地綁在腰帶上,看上去一點不專業,也並不美觀,但阿德萊德顯然沒有什麼糾正他的勇氣。
天幕之上的光環黑洞,緩緩在天空上消失不見。但那種壓力,那種要把人整個撕開撕裂,讓人的靈魂與能量都被剝離肉體的巨大引力,依然沒有消失。它隻是看不見,並不是不存在。
擁有著這樣力量的人,也擁有決定所有能量歸處的權力。這樣的人,不是阿德萊德這樣的螻蟻可以對抗。
“留你活著,是因為你還有用。你也可以沒有用。要怎麼做,自己選。”
阿德萊德艱難掌握了自己身體的主導權,僵硬地點頭。
“好,看來還不想死,也沒有蠢到自尋死路。告訴我,按照你們的計劃,接下來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和你們的主力彙合?”
他要破壞路易斯陛下的計劃?他要的不隻是這把劍?
如果阿德萊德按照他的命令去做,豈不是背叛了陛下,要把危險直接引到他麵前?從龍之功,馬上就要變成叛徒了嗎?
但阿德萊德還是沒有選擇的權力,就連他自己的身體,也說不上聽從他自己的使喚。
他還是艱難地點頭,仿佛這個人話,就是世界的意誌。
“我們要到西門,殺死那裡的首領,從西門封鎖皇城的內城。然後從西門出發,與路易斯陛下彙合。”他說。
“好,我們就按照你們的計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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