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考完的試,十六下午就公布成績了,全平城的《詩經》小學月考隻有一個滿分卷!尉窈,普通出身的尉族女郎,其好學、聰穎之名迅速傳開於各所私學。
二月十七一早,尉駰親自送女兒去崔學館,尉窈以古禮正式拜孔文中為師。
誰都想爭靈慧俊才,拜師歸拜師,尉窈以後仍得照常在己族上課,好處是聯考一過,她不必等成績出就可來崔學館,並可一直上到月末,然後下月初再回到尉學館。
說完成績好的,說一下差的。
本次詩經聯考令全體渣子生歡呼雀躍,他們答的卷一模一樣,無法評出誰最差,因此沒有休學懲罰。
所以倒黴的是尉茂、奚驕這些人,他們的成績同樣大差不差,沒辦法和往月一樣評出前三名,於是本月剝奪鮮卑學子進清望大族旁聽詩經講學的資格。
再說尉駰,送下女兒後,他去找崔族一博學老者借了幾卷書,然後離開的崔學館。
今天起,尉窈每天上午學詩,下午要跟其餘二十九名學童練習唱詩。按官府要求,三十人數裡,女郎、兒郎必須各占一半,鮮卑學子、漢家學子也各占一半,除了官府安排進來的學童,其餘人怎麼選,由崔學館自行斟酌。
尉窈心裡有數,她這個名額,一定是恩師孔夫子強行加進的,因為其餘唱詩者僅從穿戴也能看出,均為權貴子弟。
幸好沒有奚驕。
但是有特彆不合群的胡二迢,有眼睛長在孔毨身上的長孫稚,有好爬樹、好踩影子、東張西望反正安靜不了片刻的元靜容。這三位都是女郎。
帝室公子有被尉窈撞破偷題之舉的元珩,有嗓門破天張牙舞爪的亥也仁,有假正直實則專拱火損人不利己的元子直,有把陰陽怪氣長在臉上的元凝,有乾啥啥不行,專愛畫畫、畫畫也不行的丘睿之。
其餘六名勳臣出身的鮮卑學童,尉窈隻知道長孫斧鳴,她納悶對方不是在學《爾雅》嗎?難道改學《詩經》了?
練習場地是曾上過大課的“有道”竹林,所唱之詩是官府選好的,為十五國風裡最長的一首詩《七月》。有這群難管束的鮮卑貴胄,如尉窈所料,很快鬨騰起來,傷到一名教詩者。
教唱詩的五人全是女子,是崔學館從平城舊宮廢“宮學”請來的女史,也就是女官。
宮學,一直是大魏皇宮培養女官與傅母之所,遷都後,宮學當然一並遷走,留下了一批不願或無法去洛陽的低品階女官和普通宮女。
這些女官並不清閒,平時得整理、養護舊宮的留存書籍,還得受理整個北州區域比丘尼呈交的事務,再就是承接北地權貴之邀,進行禮儀詩樂的短時教授。
比如來崔學館教唱詩。
大魏女官有兩類晉升方法。一種是尉窈將來要走的舉薦製,被尉族權貴舉薦後,她再進行《論語》、《儀禮》甚至《尚書》等考試。另一種女官,則來自大魏本國的罪族,以及蕭齊俘虜。
今天來教唱詩的五名女娘,就都是後一種女官。
她們來到後,先告誡諸學童安靜,然後由一人講詩。做法是對的,想唱好一首詩,必須先了解詩裡講的什麼,當時處於哪段曆史長河,需要對這首詩賦予悲還是喜或是盼的情感等等。
結果這名張姓女官才講出詩名“《七月》……”
就被丟了泥巴。
隨這坨泥巴,元珩那夥人裡不知道誰嚷了聲“八月。”
又有泥巴飛來,砸中另個女官的肩膀,起哄聲紛紛“九月。你這女史,怎麼不講了?”
元靜容爬上樹瞧熱鬨。
尉窈被郭蘊拉遠,郭蘊低聲囑咐她“以後你見多就不怪了。元珩公子他們一定有人提前打聽了,這幾個女史全出身蕭齊。”
善義學舍的崔女郎進一步解釋“有能耐的宮女都去洛陽了,留下的人裡,有出路的也各有去處。這五人最高品階的是當中那個,姓陳,擔任三品女書史,以前在宮學裡教《詩經》。其餘四人都是五品奚官女奴,剛才要給咱們講解《七月》古詩的姓張,是奚官女奴裡學《詩》最好的。”
尉窈迅速向對方行謝禮。
其實崔女郎講述的情況尉窈早知,平城宮學不存,人還在,已然跌進落魄之境,不過隨著平城愈加遠離朝廷中樞,以及不遠之將來的北州大旱,留於舊宮這些女史的命運會越來越悲涼。
突然,有人朝尉窈扔泥塊,不疼,可是把她新裙子的下擺蹭臟了。發壞的是元珩,這廝也在樹上,向看過來的尉窈豎拳威脅。
“諸位郎君,諸位女郎。我是陳書史,現在改由我為你們講解古詩《七月》。”此女四十餘歲的年紀,氣質清冷中又有溫婉,她站到剛才講詩的位置,以徐徐之音切入亂糟場麵。
元凝“閉嘴!剛才沒打到你是吧?”
“你也是島夷人吧,怎不回你家鄉講詩?是家鄉不在了嗎,哈哈。”
“我的家鄉早屬於大魏,我願大魏永是我家鄉。”陳書史含笑回應後,繼續講“這首詩以‘七月流火’開頭,但緊隨其後的‘一之日’,是指周曆的一月,非我們現在的一月。”
亥也仁聽不明白,火大道“不是講詩嗎?我們管那時候的一月是幾月?再說剛才不是說七月嗎?怎麼又來一月?”
元珩從這次聯考失利後,心眼多開一竅,就是啥事都能和他最討厭的尉窈扯一起,他立即接話“你快閉嘴吧,你不學,人家尉女郎學。尉女郎,我們都越聽越糊塗,你好好聽吧,聽懂後一定教會我們。”
他在樹上裝模作樣揖禮,尉窈不得不回禮。
陳書史的淺笑不變,問“尉女郎就是此回詩經聯考脫穎而出的滿分學子吧?”
胡二迢“嗤”一聲“可不是滿分嗎?”
一提這次考試,胡二迢就來氣!她這次僅做出來一道,便是以例題為考的那組題,嚇得她一直沒敢回家。要是大家都考不好,她至於這麼狼狽麼?
尉窈離胡二迢頗遠,聽不到。她看向陳書史,沒回應對方的明知故問,而是以好學態度轉回剛才的講詩“那周曆之一月,是如今夏正曆法的幾月呢?”
陳書史溫柔語氣解釋“十一月。”
尉窈再問“那《七月》詩裡第一句的七月,指的是如今幾月呢?”
陳書史“七月。”
尉窈稍歪著腦袋打趣“聽女史一番話,我更糊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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