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陰陽怪氣!”宗隱不堪其擾,直擊對方心底的陰暗,“我知道你嫉妒我,如果我真求了家裡答應這樁婚事,我就能娶到平城的詩章魁首,而你呢,一個唱詩社的侍童都能把你當傻子耍,所以你……”
“夠了!”源翼迅速收拾自己的行囊,背好後解開拴馬繩,坐上馬背,厭惡道“人真是得遠行一趟,才知道適不適合為友。一個未知人家女郎心意,便把婚事掛到嘴邊。一個因人家女郎不屑結交你,你就遷怒所有的女學子,還處處尋隙挖苦夥伴!我寧願獨闖夜路,好過和你們結伴!駕——”
“阿翼,你不分方向,慢點,等等我。”宗隱擔心夥伴迷路,也上馬趕緊去追。
暗處,茹俊俠根本沒走,他才不在乎三個少年的恩怨情仇,隻在意終於打探到一點線索。
“詩章魁首……尉女郎……”
看來,找到這三個少年說的尉女郎,定能打探出更多的胡家消息。
夜深。
城南牧場逐漸寂靜,學子們都睡下了,因為有風,篝火盆全部熄掉。巡夜的人隔斷時間打著火把穿行在氈帳間,來到崔學館的露宿區時,會發現這裡仍有十幾個挑燈夜讀的學子。
尉窈當然也在其中。
她現在背誦的,是恩師給的《古文孝經》,段落間隙用不同字體區彆出孔安國的解析,以及路夫子對解析再作的箋釋。此《孝經》難得,更難得的是上麵文字全部為恩師親自抄寫的,讓她既能學文章,也能根據恩師的字練習書法。
子時初。
子時末。
還在學的隻剩下尉窈了。白天玩得儘興,就得用夜裡的時間把功課補回來,多少學子都羨慕她“詩章魁首”的名頭,殊不知她也羨慕彆人。
她羨慕崔致師兄近乎過目不忘的天賦,羨慕孔毨師兄隨時都能受恩師教導,羨慕所有權貴子弟的家境,供著他們學習之餘,還能供足夠的紙墨,可以想學騎射就學騎射,而她隻能在各種比賽、學館活動的時機裡有馬可騎。
但是羨慕真的是壞念頭嗎?尉窈不覺得,她認為羨慕是人之常情,隻要不轉化為嫉恨,何必強行扼製。況且羨慕之心,可以促使著她更加努力,尉窈相信總有一天,她自身會成為人人豔羨的強者。
尉窈把這卷文字看到結尾,沒有重拿一卷,而是回到開頭重新看。
“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出自詩經大雅《文王》的第六章句,意思是……”
“製節謹度,滿而不溢……滿溢之說見《周易謙卦彖》記載,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
她這一遍的閱覽比剛才的速度快多了,凡輕輕誦出聲的句子,全是剛才那遍裡沒背過的。誦讀相當於心、眼睛、耳朵加在一起記憶,比隻在心裡過一遍要深刻。
在白登山祭母的奚驕回來牧場了,他沒追到鹿,衣裳還被刮得破破爛爛,後來他懷疑自己眼花了,根本沒出現過那兩頭鹿。
夜半的牧場跟他白天離開時不一樣,到處搭建起氈帳,他又累又餓又渴,不知往哪走才能找點飯吃,忽然想到尉窈有可能還在夜讀,就尋找著燭光,很順利找到了崔學館營帳區。
尉窈沉浸心神背誦,直到有人擋了光,她才看清是奚驕。他乾什麼去了?怎麼這樣狼狽?
尉窈剛要起身,奚驕衝她搖下手,他往草地一坐,先說要緊事“跟你說件事,之前我有個僮仆叫飛鳴……”
“流言的事麼?我已經知道了。”
奚驕累得直耷拉腦袋,強撐精神道“我知道是崔館長報的案時,還以為是元靜容去說服的崔館長,原來是你麼?”
“是,是恩師帶我找的崔館長。”
“飛鳴死了。”
尉窈是麼,那可太好了。
奚驕繼續道“他死前交待過一件事,他想把散布流言的汙名,嫁禍給你的同門曲融。你還記得消災會的案子麼,當時想傷害你的幾個無賴,就是聽了曲融的一些埋怨話,才有了害你然後討好曲家人的蠢念。你是聰明人,不用我提醒你提防這個曲融。好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該你告訴我,哪裡有吃的……”
他話音變小,很不舒服似的仰麵躺倒。
“奚同門!奚同門?”尉窈喚他兩聲,見他眉頭緊擰,越發痛苦,她嚇壞了,趕緊去喊巡夜的府兵。
哎?
奚混蛋!!
等府兵抬著擔架隨她跑來,不但奚驕不見了,盛著《古文孝經》的書箱也不見了!地上隻有一根小棍紮個破布片,上麵寫著“借書三天,回館歸還。驕。”
驕個屁!
次日一早,尉窈在好友們都沒起來的時候,去元子直所歇的氈帳那邊打聽,果然,奚驕這廝一早離開牧場回崔學館了,說是想溫習功課,無心玩耍。
現在尉窈隻想確定是不是奚驕取走的那箱《孝經》,她問元子直“你看到奚同門帶沒帶著一個這麼長、這麼寬的木箱?”
“看到了,他說是《孝經》,哎?不是你借給他閱讀幾天的麼?”
“哦。”
尉窈的心終於踏實了,確定不是被旁人偷走的就行。奚驕此舉是可惡,是討厭,但先前她和尉蓁等人在有梅園林被伊諧那夥人打,奚驕幫忙打架,是她欠著他一份人情。
此次對方不告而取《孝經》,就算還了那份人情吧。
吃過早食,尉窈恢複好心情,和郭蘊、元靜容一起去騎射練習場。
尉茂、武繼、尉菩提等尉學館的學子已經候在場地外圍,尉窈認識或麵熟的還有步延楨等步氏學塾的幾名學子,賀榮、賀叔桐兄弟,穆岱、穆遠兄弟,曾參加大狩獵的八部分館的元恭、元天穆二學子。
沒多會兒,元子直、周泰、元珩結伴過來。
又一會兒,元狼蟋、元凝、胡二迢等學渣渣也騎著馬跑來,總共九個學渣,邊疾馳邊揮鞭子打架,打得都分不出來誰和誰是一夥的。
等跑近了,這九人又在草地上撕扯踢踹,直到講解騎射的武官過來,才把他們訓斥開。
亥也仁剛站好,裲襠的掛扣鬆了,像個罩筒子一樣掉地上,彆說,他這裲襠的布料真厚,掉地上還立挺著,跟兩片盾牌似的。
在噗噗、嘻嘻的笑聲中,武官開始講述騎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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