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哪裡割點肉來補上才得行，又沒得手，你談他沒得手噻他還釣魚欸，那也是個不一般的，開個小賣鋪完全是開了耍的，買來那小媳婦樣不懂，來十幾年沒上過班，就一味在小店兒裡守著，他嘜就釣魚啊，打牌啊，出去耍啊，這裡逛那裡逛。”
老輩子打斷他“沒得手啷個釣魚打牌啊。”
“嘿！你小瞧人家！人家那個腳比你手還靈便，他那個腳啊！吃飯端碗拿筷子做事，樣樣不落，大腿給你彎到頭上來都簡單得很。不是這裡開玩笑，你這些手不如人家那個腳”
“幸好娃兒生下來沒得毛病，萬一也遺傳他上一輩的基因的話，害他一輩子。”
“娃兒倒沒有哦，娃兒嘜他媽媽正常噻，買來那女的正常的嘛，隻是沒讀過書不識字沒得文化，其他樣樣都還是正常哈，人家談兒娃一般是像媽的嘛，媽媽還是個正常人……又不吃了嗎？又吃恁點，你這今朝晚上還沒得今朝中午吃得多欸，你也是，莫吃著吃著走不轉去了哈。”
“她怕！”
姑娘等付老太吃完了飯，飯盒一收，桌板疊起來抹抹擦擦去洗手間洗漱。老實人直等隔壁床的姑娘給父親喂罷才意猶未儘的收拾老漢未吃完的晚餐一道洗漱去，那一路碰到的熟人多，他又要很吹一路才轉得來了。
對麵靠窗邊那床的媳婦孫子原來還沒走，這時去洗了碗回來收拾要準備走，調皮的小孩子在爺爺床邊蹦一陣，趁母親不注意眨個眼睛跑了出去，大人打雷一樣叫了幾聲，聽爺爺道“讓他耍嘛，又走不遠。”
“曉得人家啷個病，恁多細菌！”
另一個孩子遲疑著走進來，身後跟著拎香蕉的中年男人，看來是付老太的女婿和外孫，已經聽孩子生疏的叫了聲外婆，床上的人半撐著沒動“吃飯沒有？來整啷個嘛，喊你不來噻。”
男人問“小梅呢？”
女婿麵前的老太婆勉強有個客氣大方的善麵兒“將出去，甩垃圾洗手去了，吃飯沒有嘛？你去接的娃兒嗎？”
“吃了。”男人點點頭，同兒子一道嚴肅的站著，也沒有要交流的意思，眼睛在老張等旁邊人的身上掃了兩眼，轉到門口去。
“想喝啷個湯不嘛？明朝我給你弄了端來。”黎書慧床邊，忠信終於道。
黎書慧還是搖搖頭，光擺了兩下腦袋，把將來的女婿和外孫望兩眼，目光又逐漸失焦。
“你這不行欸……吃不進東西。”老輩子替老張著急“打營養針沒有嘛？真是吃不進去的話隻有喊醫生打營養針。”
“……就楞個都在這裡喊不得行呢。”老張把她盯著，抹了抹眼睛，半晌，又望忠信“那兩姊妹跟你打電話沒有？”
“上午打的，幺妹談啟明腰椎有問題呢，好幾天沒到店裡去了欸。”忠信把餐盒收起來，在袋子和抽屜裡找了一陣，問母親“現在吃橙子不？給你削。”
“沒有刀，讓她歇會兒嘛，醪糟她都不吃欸……腰椎又整啷個嘛？腰椎突出嗎？”
老輩子道“現在的人腰椎有問題的占多數，腰椎頸椎又是腳杆手杆，不是這裡突出就是那裡增生。”
他與老張離得近，一張口，黎書慧說了句什麼便沒人聽得清了，忠信又湊近了去問“啷個欸？”
“我談喊你不要跟她打電話！”
黎書慧把這句火冒三丈的話吼的像柴油機發動一樣轟轟作響，可旁人聽來卻跟說悄悄話無異，忠信自覺了然的哦了一聲“我曉得，也沒談啷個，隻是我問她忙不忙五一轉來不，她頭先不是談清明轉來結果清明沒轉來嘜，談隔兩天轉來噻，現在啟明腰又不好呢。店裡就她一個人忙，啟明腰椎有問題現在站不得，稍稍站哈兒都不得行，可能長骨刺嗎？她一個人也忙呢，隻有是看五一她們轉不轉來。”
慍怒尚在，但她總是那副臉色，使忠信並不能完全以為她是在因為這個而生氣，她又同老張道“中午我打電話，姐姐說他媽媽也出院了，可能現在天氣熱了病又好了吧，我還說喊姐姐把她帶轉來耍呢。”
“……”老張把臉轉過來，忠信卻一下看懂了他轉過來之前的表情，話逐漸卡住，本來找不到幾句話，一下又沉默下去。
黎書慧的臉也沉著，老輩子沒摸著頭腦“你這是要喊娃兒們轉來欸，她這正兒八經多惱火呢，該轉來的可能是要轉來望一望哦。再不啷個嘛，即使她還有一兩個月熬得住呢，她沒得胃口嘜起碼要搞點吃的給她噻，燉點湯嘛，再吃不進還是要補充點營養噻，不然你這身體啷個拖的住啊，拖都要把你拖垮。”
他又同忠信道“喊你屋裡來嘛，你屋裡在整啷個嘛，其他那幾姊妹離得遠幫不到忙嘜你近點的出哈力噻，喊你兩爺子兩個男的來煮飯熬湯也不實際，這些事隻有是叫婦女們來。或者喊大姐嘛，我聽談大姐走那娃兒那裡去了欸，具體在哪個位置嘛……”
黎書慧夜裡九點過突然發起了高燒，她自己倒不驚覺，隻是喊手冷，張口讓對麵陪伴床上的老實人幫忙叫護士再送床被子來。
外麵樓道上還有許多人說話，拿著盆盆桶桶去衛生間洗漱的人來來回回在走廊裡跟認識不認識的人說話聊天，值班護士一路從走廊過來，嗬斥聲不斷，大約是說水搞的一走廊都是。進了來，先在門口牆上看了眼空調，看了一眼屋裡的人，又看老實人和黎書慧，最後落在邊上沒合攏的窗戶上“冷嗎？將陣兒問你們哪些要鋪蓋要加床沒得人談話，現在人家都下班轉去了沒得鑰匙我啷個給你拿被子嘛。空調開著你們還把窗子開著，喊你們空調開了就不要開窗戶，不然這個取啷個作用嘛！你要嫌冷就不要開空調，窗戶開小點。”
“欸——莫關莫關，莫全部關完了，窗戶要開著讓它透點氣，這裡麵一哈是病人病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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