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太和老實人齊齊道“空調開著倒好點哦，溫度上來了噻這個天，二十七八度，還是要緊空調開著不然這房間悶熱。”
兩人你追我跑一搶，黎書慧說什麼就完全聽不到了“……”
“你談不關就不關那空調還開來整啷個呢，恁大個房間恁多人拿的喊開拿的喊關，窗戶開了冷氣都跑外麵去了還開啷個空調嘛，門也開著。”護士走到她床邊來幫她把被子理了理“冷嗎？鋪蓋蓋好噻，現在管陪伴床的都下班了我啷個給你找鋪蓋呢。”
又見她藥還亂七八糟擺床頭櫃上一堆“藥吃沒得嘛？爺爺又轉去了？你這個整晚沒得人啷個行呢？喝點熱水嘛，喝熱水不我給你接點。”
熱心的老實人走過來“喝不嘛我來幫你接，她這個主要晚上又不要輸液吊水，離得近方便噻，一般沒得啷個事的話沒得人也不要緊，老頭兒第二天都來的早呢，年紀大了也熬不住噻，主要年紀大了也是舍不得這張陪伴床的錢，老年人節約慣了，也沒得大情況。”
黎書慧的床整天搖的像躺椅一樣“晚上這道藥倒吃了的，中午搞忘吃那種白色的圓顆粒呢，曉得是搞忘了吃那種藥嘛，這哈兒腦袋發昏，肚皮也像不舒服呢，手腳這些都怯冷。”
“再啷個不輸液不吊水你始終是病人在這裡在住院晚上沒得人啷個得行呢，像這樣突然有點症狀我到哪裡去找人呢，年紀恁大了萬一有點啷個事。”護士幫忙把櫃麵上的藥盒子一收，來摸她的手和額頭“上廁所沒得嘛？你還冷，你可能在發燒哦。解大便沒有？多喝點水嘛，那個圓顆粒消炎的忘一頓也不要緊，止痛的吃了沒有？”
護士越摸越嚴肅，很快出門去，剩老實人在邊上拿著杯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寬慰她道“可能是沒上廁所的原因哦，我看你這幾天都像沒啷個起來呢，你這種腸胃上的病不上廁所就嚴重，我們正常人幾天不上廁所一堵住他也難受噻，喝點水不嘛？我去給你接點來，或者你止痛藥可不可以吃嘛？再吃顆止痛藥看治得住不。”
黎書慧愈發虛弱的搖搖頭“吞不下，吞不下去，沒吃啷個東西哪裡上廁所呢，嘴裡不想吃東西肚皮沒得東西哪裡去上廁所嘛。”
護士出去，卻是拿了支溫度計轉來“量哈溫度，在發燒，要打電話喊家屬來，爺爺不來嘜其他人嘛，娃兒呢，要打電話來個人，你這一個人下床都要人扶著的事情晚上竟然一個人沒有，這啷個得行呢。”
38°7，黎書慧在床上擺了半天腦袋，眼睛開始泛紅“哎呀離得遠呢啷個整嘛，一哈都離得遠，一哈都在上海那些遠地方的，屋裡老頭兒歲數也大了，他瞌睡大晚上他也不想在這裡。我們老二倒在石岩呢，他還有事情忙，這陣兒正是農忙正有事的時候，他那種有單位噻，不是私人個人搞的，我這一味是這些老毛病他來不來也一樣，倒是莫把他們喊轉來，死又死不了，他也不是醫生轉來也不取用，恁遠轉來看一眼就走的話，萬一他轉身走了我就死了他還要轉來一回，麻煩他們，不喊她轉來，一哈都忙呢，一哈都個人有事情做不喊她轉來。
我是這老毛病沒得法，守生不守死，娃娃出生興守著嘜那是喜事是接人噻，我這種死喊她轉來守著整啷個，哪家有娃娃出生的話老早幾天就來守著，那是喜事的嘜，那是歡喜噻，我這個不喊，不喊她，不喊她轉來”
“再是遠了你這裡躺著他不轉來也不行，再是忙沒得時間你這樣還是要有個人在這裡望著，不想耽擱他還是要耽擱他，哪個喊你是他媽啊！”付老太這樣說話，她晚上也是一個人，架先那小姑娘在這裡照顧她吃了晚飯，說等老大來換班，結果那三口人一走，老大再這裡晃一圈也揣著手走了“我明朝一早來，這裡啷個睡啊！你還說生病了，我好生生的人在這裡睡啷個，他媽——這樣一小張床還要12塊，我個人屋裡床睡不了啊！你現在又不做啷個，晚上又不興掛個水不吃藥，飯你也是吃了的，我在這裡守著整啷個嘛！你這要人的還在後頭，馬上手術動完了你才真正是離不得人，那我才隻有來這裡寸步不離的守著，你現在能走能跳的。”
“走走走你走，你走你走！我不稀罕你！走，快點走！”老娘把胳膊揮的像要扇他身上似的，眼睛也懶得看到他“你走你走，我明朝死了我也個人躺到棺材裡頭去，我不麻煩你們，個人走！”
把老實人還逗笑了“個人鑽到棺材裡頭去倒好辦嘜，主要個人蓋不了土，這個個人不好弄，再是不麻煩他呢，還要請他幫你搞點泥巴來把木頭埋了。”
那好兒子道“那不是，我在這裡整啷個嘛，事情一哈是交待完了的，又不能吃東西，我明朝一早不就來了嘜，一哈緊在這裡守著整啷個嘛。”
老實人還是去水房給黎書慧打了杯水，可開水燙的冒煙，人家倒是心好，還要把自己水盅裡的倒過來給你兌一兌，可黎書慧本身又是不渴“等它等它，負累你，感謝你幫忙，感謝你。”
“哪裡幫好大個忙，行個方便嘛，出門在外嘜是這樣噻，寡是說，這裡頭是要得個人，你再好手好腳個人能動呢，始終你病人就跟正常人差些，還是要個人看著穩妥些。”
“那老公公他不願在這裡的嘛，他不要在醫院睡呢，我隨便哪時候住院，他從來沒在這裡睡過，最多娃兒來，他是不得在這裡睡的。”
付老太雖說不滿意兒子就這樣走了，可她也是早曉得指望不上的“老公公指望不上嘜喊其他人嘛，兒夥，姑娘，孫外孫，你這恁大把歲數就他一個人嗎，男的有幾個指望得上的，你個人生的還指望不上呢！”
老實人又躺回小床上去“她這屋裡還是多大一家人呢，白天還是有人，大家都近呢，有事也快的，有事一哈都來了。”
大家說話總是嘰裡咕嚕的，好像一個分神就聽不懂聽不真了似的，黎書慧便不再搭話，光是眼睛睜著，又把目光轉到門口去，想著護士是不是一去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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