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兩眼泛黑,神色自若地煮著咖啡:
“我怕有不乾淨的東西,讓他們先離開了。”
“瞧您這氣色……讓我猜猜,昨晚又去曼莎街‘接濟窮人’了?”
她說這話時的微笑肆無忌憚。
艾德當然聽得出奎茵口中的“接濟窮人”是什麼意思——曼莎街有一座知名的花柳巷,名叫“歡騰俱樂部”。
如果奎茵所言非虛,這位狄倫神父一定是去那裡度過了一個“美麗的夜晚”。
“是啊,咖啡快好了,你們要喝嗎?”他不溫不火地答道。
“不了,我在偵探所喝過了。”
是啊,“常青藤橋陳屍事件”。艾德在心中念叨道。
“昨晚是誰在值夜?”
“沒人值夜。”
“沒人?”
“至少要三個人才能看住這片墓園。整個教堂隻有五個人,我、一位宣讀、兩位修士,還有一個耳聾的老修女。白天還要接待信徒,沒有人手可以值夜。”
他低頭將開始沸騰的咖啡倒進搪瓷杯中,言語中透著不滿:
“我這座破廟裡唯一有用的人被劃給了你們神調局,還記得嗎?”
見奎茵一時無言以對,艾德出口提議道:
“是不是可以請一位專職的守墓人呢?隻要花一小筆薪水,我相信有很多老弱病殘的信徒願意接受救濟吧?”
“我確實考慮過請一位守墓人,但埋在這裡的都是窮人屍體,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陪葬品,沒人會感興趣——除了食屍鬼。”
狄倫神父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
“……假如真的遇上食屍鬼,那他們肯定是凶多吉少,總不能為了死人而害了活人吧?”
艾德短時間內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像這樣的盜屍案太過稀少離奇,的確難以預防。他隻能點點頭伸出手道:
“您說的不無道理……艾德加·懷科洛,很高興認識您。”
“叫我狄倫就好。”
神父友好地和艾德握了握手,轉頭看向奎茵,語調忽然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話又說回來,伯納德呢?我那親愛的神探哥哥去哪兒高就了,這時候難道不是該他大顯神威了嗎?”
伯納德……伯納德·伊頓?那不是伊頓先生的名字嗎?
艾德有些驚訝,眼前這位冒牌神父竟然是伊頓先生的弟弟。
“他……”奎茵欲言又止,“先彆管這個,談點正經的,一共被盜了幾具屍體?快點把凶手揪出來,我就可以去吃午飯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滿是自信。
“隻有一具,跟我來吧。”
說罷狄倫將喝到一半的咖啡杯隨手放在神龕旁邊,朝後門的墓園走去。
這哪像是位神職人員乾的事情……
艾德心底裡暗暗叨念了一句,邁步跟了上去。
……
東區公墓的曆史相當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伏盧尼治世時期。
最早這裡曾是一個就地掩埋屍骨的亂葬崗,後來演變成了一個小型墓園。
直到第三次大瘟疫,白瘟疫在銀霧市肆虐橫行,其中75的死亡人口來自於東區——貴族和富商早已提前得知消息,乘著馬車逃往城外的彆墅。
而在人口密集、衛生條件低下的貧民區,“死亡輕吻每一戶人家的窗戶,帶走了二十萬條生命。”
為了處理堆積如山的屍體,政府擴建了東區墓園,集中焚燒遺體並掩埋。
據說在那段絕望的日子裡,人們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在六月份的夏季,黑色的雪花像灰燼般沾染在玻璃窗上,發出細微的噝噝聲。
晨靄罩住了四周,空氣中透露著一股難言的氣息,死去的枯枝掛著霜氣,在地上布下一張陰影斑駁的網。
一具墓碑下的棺蓋已被掀開,意想中的陳腐惡臭卻並未撲麵而來。
墓碑生長著褐綠墓苔,顯然不是新近安葬,刻下的文字淺淡簡明:
“我一生摯愛的妻子,
瑪格麗特·坤圖安眠於此。
87068993)”
原本的自信在奎茵眼中消弭殆儘,她的神情逐漸轉變為驚訝和不解:
“這太奇怪了……”
“氣味……在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