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雙肘依靠在橋邊的欄杆上,目送著阿比蓋爾小姐的背影離去,直到遠處的矮房切斷了他的視線。
“她走了?”
不知何時,奎茵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她重新裹上了那層大圍巾,看上去和平日裡無異。
“是啊,她走了。還一把火將鈔票燒了個精光。”艾德感歎道。
“她會沒事的。我能聞出絕望的氣味,她還遠沒有陷入那種境地,或者說恰恰相反。”
“其實我更喜歡以喜劇收場的結局。”艾德把手搭在欄杆上,“但有時候想些做好事,卻偏偏總是兜兜轉轉、事與願違。”
“神調局的探員不能選擇去做‘好事’或者‘壞事’,我們隻能做必須做的事。”
她也把一隻手肘搭在欄杆上,用折刀在上麵刻出一道道劃痕。
“我知道。”艾德呼出一口熱氣,在河岸刮來的風中消散無蹤。
“抱歉。”奎茵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嗯?”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個詞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像太陽從西邊的地平線升起一樣奇怪。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惡意。明明可以看見發生的一切,身體卻不受控製。我想那不是我。”
“彆放在心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就被伊塞克長老殺光了。”
艾德點了點頭,伊頓先生早就說過解開項圈的危險性:
“說起來,‘絕望’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這個,該怎麼和你形容呢……?”
奎茵的臉微微轉向一側,她盯著河岸,猶豫了一會兒:
“壞掉的玩具、冰冷的煤爐、劣質酒精、熄滅的煙頭、毒藥、因為衰老而掉落的牙齒、骨骼的餘燼,把這些東西放進調酒杯中,再用眼淚攪拌均勻——絕望聞起來就是那種味道。”
“我的天,真是絕妙的形容”艾德笑了起來,“比起調查員,你可能更適合做詩人。”
“是啊——如果我認字的話。給你看一樣東西。”
她把另一隻手從口袋裡伸了過來,手中是一把新鮮的蒲公英花,菊黃色的花瓣在夜晚像是透著鮮嫩的淡紫色。現在還未到它們長出毛絨絨種子的盛夏季節。
“蒲公英?”
“仔細瞧,彆眨眼。”
生機勃勃的橘黃花瓣在她手中一瓣瓣地合攏,乾癟,又在片刻之後再次綻放。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冠毛結成的絨球,如同晶瑩剔透的雲團。仿佛它的生命被人為地加速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知道奎茵還會使用秘文,難道說是某種聖物造成的效果?
“不知道。我很早就發現這個秘密了,隻是從來沒告訴過其他人,記得替我保密。”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能力嗎?”艾德疑惑道。
“不,完全不在乎。比起嘗試理解某樣事物的存在,我更喜歡感受它們。”
奎茵把蒲公英放在唇前,輕輕一吹,頭頂的月牙微微閃耀,潔白的籽種頓時灑滿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