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馬車有條不紊地行駛在街道上,駝背的馬車司機正坐在與馬耳朵平齊的座位上,嘴裡叼著玉米芯煙鬥,單手把持著韁繩。他眯起狹長的眼睛,習慣性地掃視著周圍流過的人群。
在馬車上度過的時間空洞而乏味,他經常需要做點兒什麼以免睡著:
有時是在腦海中琢磨些不切實際的主意;有時則是像拋魚竿一樣把思緒拋向天空,等待它在某一時刻落下;也有時會像現在這樣,不動聲色地東張西望。
經年累月的觀察讓馬車司機有了一雙敏銳的眼睛。有時他一眼就能看出誰做生意賠了錢、誰賭馬中大獎、誰家夫妻不睦、誰又受了老板的氣,然後根據這些線索為他人編一個小故事,再從中自得其樂。
眼前候車的少女有一雙翡翠綠眸,好似未被塵世所汙染的早春嫩芽。淡藍色的衣服沒有花邊和裝飾,配著一頂米色的窄簷帽子,邊緣上再插著一根白色的翎毛。
儘管臉上點綴著些許雀斑,卻意外讓她的美麗顯得更為真實可愛。即使穿著簡樸的衣服,那舉手投足間由內而外的優雅,依然如刺破林蔭的驕陽般難以忽視。
一個誕生在春天的孩子。司機心中評價道,大部分孩子在人間的寒冬裡艱難求生,而極少數幸運兒會出生在大地回春、繁花盛開的季節。
尋常的乘客隻會盯著馬車來的方向,而她卻時不時地左顧右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她看上去不像是會坐公交馬車的樣子。
站台上並無他人,司機沒有讓馬兒們減速。在街道的儘頭,多半會有一個拿著花的俊小夥正急匆匆地趕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小姐還是登上了馬車。步伐是如此地輕巧靈活,以至於司機幾乎沒有感受到上車時馬車的震動。
“午安,小姐。請問您要去哪?”
身後那位仿佛和他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售票員問道。
“我去阿斯垂德街。”栗發少女答道。
“好的,收您一便士。”
說著售票員已經把手指捏在車票上,等著收錢將它撕下來遞給乘客。
“呃,什麼?”
栗發少女先是一愣,然後帶著困惑小聲說道:
“我還以為公共馬車是免費的……”
一旁的座位席傳來三三兩兩的笑聲,就連他的售票員兄弟也被氣笑了,半開玩笑地說道:
“是啊,如果您姓奧克蘭就不用花錢。”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栗發少女尷尬地沉默了幾秒,隨後從袖口處取出一枚亮閃閃的硬幣:
“抱歉,這是我第一次坐公交車。這就給您錢——”
隻見少女手中金光璀璨,那是枚麵值一鎊的金幣。
“這是什麼整蠱玩笑嗎?”售票員終於有些不耐煩了,這樣大的麵值本就很少在下層流通,想要找零恐怕得拿袋子裝錢,“既然您這麼有錢,乾嘛不去租一輛四輪馬車?”
“我隻有這個……可不可以下次再補上?我可以向聖靈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