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早朝剛剛結束,大臣正排隊慢慢退出大殿。
裴元度站在大殿深處,目送這些大臣出殿。
離天五日一朝,今日並不是早朝日,卻臨時召開了一次大朝會。
除了文武大臣,十三位藩王也全部到齊了。
整個早朝的氣氛十分壓抑,裴元度宣讀了幾道聖旨,隻有一聲聲遵旨,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讚同。
所有人的臉色如死水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一直到早朝結束,原本算得上熱鬨的朝會卻開得如同追悼會一般,死氣沉沉。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大殿,裴元度依然站在原地,看著殿門外的陰沉的雲色,輕聲道:“陛下,之前我們不是已經商議定下來,會在半個月後才宣讀三司會審的結果麼?”
“哦?裴卿為何為何會有如此一問?”在早朝充任了一個時辰木頭人的李央伸了個懶腰,嘴角微翹,“朕不是想著,反正結果都已經出來了,早宣告一日,朝政便能早一日穩定麼?”
裴元度轉過身,看著李央,片刻後道:“陛下,你要知道,夫子以來的規矩,我們已經破了不知道多少道了,三司會審結束,要複核複審,才能做最後宣告,如此至少要二十多日時間。”
“嘿嘿,所以多破一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麼?”李央前傾身子,雙手交叉,兩隻大拇指不停來回地轉動,“裴卿,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覺得還有什麼回頭路可以走麼?”
裴元度沉默不語。
李央說得對,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確實沒有什麼回頭路走了。
他裴元度從國子監畢業後,在官場中沉浮了二十多年,總算走到了中書省丞相這個位置。
他離自己當日離開國子監立下的宏願如今隻有一步之遙。
他應該和李央一樣,急不可耐才對。..
隻要送走了西門無思,坐上大祭酒的位置肯定指日可待。
可今日早朝,當他接連宣讀了三司會審的結果,三法司對西門無思的定罪定刑,以及中書省與六部共同的定議後,朝堂的反應讓他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他事先想象過,可能會有些人彈冠相慶,可能會有人正義直言,可能整個朝會會超出他的掌控,以至於這幾道聖旨會擱淺。
甚至於,他做好了各種預案,以防出現各種突變情況後,能迅速控製住局麵。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如此重大的一顆驚雷扔下,整個大殿卻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李央見他依然沉默不語,笑道:“你看今日早朝,並沒有任何大臣提出相左的意見,這不正是說明此案的處理大快人心麼?”
裴元度依然沉默。
李央說的不錯,按照正常的道理來說,沒有人反對,所有大臣都恭敬承旨,一切都很順利。
可就是這種順利,才讓裴元度感覺不舒服。
那死水之下,是否有他不知道的暗流漩渦?
裴元度沉默之時將朝中的各方力量都細細算了一遍,從算計上來說,此事應該沒有什麼變故才對。
他吐了口氣,啞聲道:“陛下,您說得對。開弓沒有回頭箭,可能是臣多慮了。”
李央哈哈大笑:“朕的丞相,啊不,朕未來的大祭酒正該如此!隻是既然諸事俱在掌握,就不要拘泥於一些細枝末節。”
他站起身來,背手沉臉,居高臨下地看著裴元度:“裴卿,西門無思公然處刑的事情,朕就交給你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