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這樣。前天卡恩礦區衝突事件、昨天紅葉城示威遊行的主角,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也不必派這麼多人來站崗吧這個聚居區很多人嗎?”我覺得很奇怪,更何況還有些警察可能是荷槍實彈。
“大概也就數百人,本來就是少數民族,到城裡定居的更少。”瑪希回答:“畢竟是山地民族,主要居住地還是在卡恩、聖恩和聖啟山地一帶。”
“咦,那剛剛街區入口的那對母女,就是卡邦人嗎?”我聯想到剛被治安官盤問的婦人。剛剛她還說過是來這邊“探訪親戚”。
“應該是的。銀白發色就是標識之一。”瑪希說著說著,仿佛不經意間捋了幾下頭發:“還有綠色的瞳孔,更白皙的膚色等等。北方山地少數民族還是蠻好認的。不過混血的除外。”
綠瞳?
呃混血?
聽到這裡,我暗地裡看了一眼瑪希。
她雖然戴著眼鏡,那一對綠色的眸子如翡翠般剔透。不過,她的頭發卻是褐色的。
對了,還有一個人。
就是斯特,戴莎提過的那個神秘遊商,超高密黑能晶基礎原礦的另一個供應者。據目擊者說,這個人就有著綠瞳。但他似乎已經音訊全無,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瑪希女士,你的眼眸就是深綠色呢,很漂亮。”蕾雅可能也和我一樣注意到細節,立刻就讚歎起來:“真罕見的瞳色,全國大概都沒有多少人吧?就算不是卡邦人。”
“謝謝。”瑪希眨了一下眼睛,卻將話題引向彆處:“說起來,現在的眼鏡技術發展很厲害,據說已經有一種很輕巧的無框玻璃硬鏡麵世。”
“看,可能也就這指甲那麼大。”瑪希抬起手,伸出小指,接著說:“聽說隻要包住眼角膜就行,甚至還可以嵌入多種色彩,改變瞳色。比如綠色,藍色,紅色嘿,隻要你想得到,就可以訂做。”
藍色?嗯,似乎挺多人就是天藍瞳色。比如我就是,蕾雅也是,哦,還有戴莎。
對了還有那個叫亞琛的聖石大教堂修士。他也是藍色雙瞳。
“新一代的隱形眼鏡麼?真是好東西,也許我以後能用得到!”韋娜似乎聽到自己感興趣的點,跟過來插話:“還有帶顏色的鏡片?比如紅色?嘿,這可真有趣!”
“紅色那也太可怕了。”蕾雅搖了下頭,說:“據說,馮克帝國的西北海,林格島上的居民大部分就是深紅色頭發。就像島上那大火山曾經噴出的熔漿顏色一樣。所以,雖然都是帝國的臣民,但大陸上總有人稱那個島是地獄入口,島民就是魔鬼後裔呢”
“啊,當然,隻是謠傳而已,我可沒當真啊。”蕾雅說到這裡,還搖起雙手闡明立場。
“一樣的,可以理解。”瑪希笑了笑,說:“比如國內的卡邦人,居住區不也像大陸上的孤島?對於這個群體的形容,曾經還有雪山民族,冰精靈般的人等等美稱。但後來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銀色凶徒,死神奴仆,白發魔鬼,山地野蠻人,麻煩製造者等等稱謂。真是每況愈下。”
“即便是現在。”瑪希舉了個例子:“紅葉城內兩個人吵架的話,不也經常會有這樣的話,諸如你不可理喻得像個卡邦人之類?”
“這根本就是在歧視嘛這個時代還有這種人?真不像話!對吧,伊珂!”蕾雅憤憤不平地說。
“啊?”被點到名的我,跟著說:“是啊這些貼給少數民族的標簽,充滿各種惡意,好像在故意煽動對立一樣。”
剛剛,我正在想,怎麼大眾對一個民族的看法,會變化那麼大?幾乎是從讚揚到貶低,中間甚至還夾雜著恐懼或詛咒的惡評?
就如其中某幾個標簽,聽起來倒像是對某個人的形容,怎麼會這樣呢?
銀色凶徒,死神奴仆,白發魔鬼嗯,銀發,死神,魔?!
刹那間,好像有個驚雷炸響,讓我深深提起一口氣。
槍?剛剛看到的中短槍?不,正常的普通步槍?不對
該死,好像想到了什麼,卻又什麼都回憶不起來。
腦海中,就如一團迷霧散儘後,卻依然是大片的空白。
唉我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沒關係,即便知曉事實如此,一時半刻也沒法解決。”瑪希說:“雖然憲法提出平等原則,但具體法律也未有針對歧視問題的細則條。連法律定義都沒有,又該如何製止?”
“況且,對於大多數國民來說,主要窩在北方山地的卡邦人,就是個神秘的異族。”瑪希接著說:“很多人一輩子不會到卡諾州來,也見不到卡邦人。既然如此,簡單好懂的標簽,人雲亦雲就是最便捷的認知。至於這些標簽會給彆人帶來什麼傷害,與我何乾,反正又不是我直接傷害你,對吧?”
“這樣不好。”舒亞跟著發言:“對於惡劣的歧視行為,即便沒有具體法律條,也可以告加害者違憲。憲法的精神是可從原則維度解釋一切的。”
“許多日常的歧視行為是潛移默化的,或是隱蔽式的。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這個法律意識,實際上也很難有這個心力去追訴。”瑪希說:“當然,現在市議會已有卡邦人議員,也有努力在推行平權運動。不過,相當艱難就是了,畢竟分量可有可無。”
“也許,還需要彼此之間更多的交流和溝通”蕾雅說:“我的意思是,卡邦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既然都是共和國的公民,應該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更多交流,消除負麵看法。”
“接觸與融入,對嗎?”瑪希笑了一下,說:“確實,對於多信仰和多民族的卡諾州來說,確實很多有識之士提倡過,要以共和國公民的大標簽出發,容納多元化的個性特征,促進不同群體互相交流和認知。”
“不過呢,現實總與理想有差距。”瑪希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指向後方,頭也不回地說:“就如剛剛那個卡邦人聚居區,與隔壁街區不過數步之遙。但是,化,信仰,民俗上的差異,就像一道道難以跨越的山脈,讓人心始終無法親近。儘管隔街的人與人之間,偶爾見個麵,問個好還能做到,但也隻僅限正常的日子和表麵上的來往。”
“於是,長年累月下來,就是那間隔分明的聚居區。”瑪希將右手抬回到麵前,掰起手指數起來:“就如今天的紅葉城,北城區和西城區是他的,南城區是你的,東城區是我的,之類。”
“這,實在是”蕾雅看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
“抱歉,可能悲觀了些。”瑪希說:“而且,最近這兩天的各種不幸事件有時候我們也在想,真的是擊碎了某種日常和睦的幻覺。”
“嗯,我們也聽阿布先生講過。”蕾雅說:“但是,不管怎麼說,卡邦人在這兩天的事件中,都是受害者吧?竟然死傷這麼多人這絕不是一個民主法製國家該有的樣子,我相信法律一定會懲辦那些肆意妄為之徒。”
“那確實是悲劇。怎麼說呢?也不是說要站什麼隊,但我認為,公義一定會得到伸張。從這方麵考慮的話,我也願意相信法律。”瑪希的說話相當理智,聽起來似乎沒完全站在死傷最多的弱勢卡邦人一方。
但她對卡邦人的處境卻也相當了解。也許,在她內心深處,是同情這個山地少數民族遭遇的種種不公吧。
“好了,我們不講這些啦。畢竟,今天的工作,是陪你們來放鬆下心情的嘛。”瑪希說完後,自己先鬆了一口氣,再呈上一道靚麗的微笑,指著前方說:“嗯,過了路口就是東街廣場了。”
她的微笑,卻好像帶著一絲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