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姬妾,好似便是自由的,便能盼著總有一天能離開這裡。
獸金炭幾要燃儘,她身上便有些發了冷。混混沌沌的,仿佛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的寒冷,如今這一點兒冷又算什麼呢?
聽見腳步聲往外走去,繼而內室的門吱呀開了又關,一陣朔風自門縫襲來,內室唯一的一盞燭也兀然滅了。
好一會兒過去,才聽那人低沉的聲音在廊下響起,“傳令,準魏公子乘車進宮。”
廊下候著的將軍領命疾去,那人卻仍留在外室不曾離開。
他不離開,她便不敢放聲大哭。
那隻小狸奴不知幾時已湊了過來,圓滾滾的腦袋在她腿旁輕輕蹭著,小七怔怔然垂手,暗夜裡去摸索那隻暖和的狸奴。
她把狸奴抱在懷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垂,大抵打濕了狸奴的毛發,叫那狸奴喵嗚喵嗚地反抗起來。
她幾次壓不住哭聲,又幾次生生地將哭聲咽了回去。
就如這沉沉的夜色一樣,魏人姚小七看不見一丁點兒的光亮。
忍淚含悲,刺心裂肝,一陣陣的酸痛兜頭澆來,叫她紓鬱難釋,憂心如酲。
小腹似有刀絞,疼出一頭的汗來。
想到大表哥曾說此處曾有過兩個孩子,益發痛貫心膂,悲泗淋漓痛貫心膂,u,以為十分悲痛。出自宋代陳岩肖《庚溪詩話》卷下:“京城失守,督將士與虜戰,遂以身殉國。及歸葬日,公為挽詩……岩肖每一讀之,痛貫心膂。”)
外室沒有點燭,也沒有一點兒聲響,不知那人還在,抑或已經走了。
燕人不喜歡看人哭,燕人養出來的狸奴也不喜歡看人哭,那狸奴掙了幾下,從她懷裡一躍而下,輕手輕腳的,也不知又躲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再疼得哭不出來了,捂著小腹挪回矮榻,蜷著身子,掩緊被子,咬緊牙關,也不知什麼時候竟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這周遭依舊黑沉沉的不見一絲光亮,但這內室卻暖和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好似有人進來,就坐在榻旁。然而卻隻有這麼一個片段,來人乾了什麼,說了什麼,她一概都不知道。
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一旁的青鼎爐燒得極旺,身上蓋著兩床厚厚的錦衾,指腹亦包紮著整齊的帛帶,小狸奴正臥在鬆軟的錦衾裡烤火取暖,若不是雙眼仍舊紅腫生痛,小七幾乎以為昨夜這茶室內外的事隻是一場噩夢。
但願是一場噩夢,但願大表哥沒有來過,但願從來也沒有什麼交易,沒有什麼姬妾。
但龍形佩赫赫在案,大表哥顯然是來過的。
有人輕輕叩門,“姑娘可醒了?公子要姑娘盥洗乾淨,去正堂侍奉。”
小七心頭砰得一跳,忙坐起身。
徬徨失措,茫然若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哦,她如今是蘭台沒有名分的姬妾。
是一個再也不能離開蘭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