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世紀有多麼漫長,煢煢孑立有多麼悲傷。
生在一個炮火連天的時代,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悲哀。
那時候的生命就像野草,野草被連綿的火燒。
生命朝不保夕,我卻再也見不到你。
心中的信念不曾改變,就像這世界上永遠有悲歡。
生命是最好的希望,沒如果有生命,那麼一切都沒有。
日夜輪回,時光飛逝。
恍惚的夢裡一片荒蕪,那裡寸草不生。
白日到達的時候,忙碌的城市依舊有人晝夜忙碌。
這一夜的沈玨和林芷,因為心情,都睡的很少。
林芷隻覺得,眼前已經撥開了很多迷霧,但是思路還沒有徹底被打通。
同樣睡的很少的,還有寢食難安的林風和趙雪。
幾乎徹夜不眠的林錦繡,金天懿,林傑,程琳,李俊毅。
半悲半喜的付瑤白與霍煜,韋易和向夢彤。
輾轉反側的付若惜,聶慕,上官瀚文,孫淼…
打了一夜算盤的馮雪怡,馮雪城,馮誌中,馮嘉雪,張婷宜。
沉睡不醒的唐詩韻。
惆悵又無語繼續計劃的傅雲深和邊羽。
忐忑不安的常國遠,李浩,紀紅。
一頭霧水又悲又喜的尚美熙。
這一夜,許多人都沒有睡的安穩,心事太多了,自然是睡不好的。
高齡的陳綰言倒是睡的安穩,她又夢見了霍蘭陵,於是就在夢裡笑,甜的像個少女一樣。
這是霍蘭陵去世的第四年,也是她糊塗又清醒的第四年。
沈玨精神抖擻的,起了個大早,帶著林芷,兩個人都是一身潔淨素白的出了門,四個人隨意的在小區門口吃了早餐,然後去往墓地。
一路上,車慢慢遠離了喧囂的市區,進入郊區,綠樹成蔭,山林浸染,環境也越來越美。
守衛森嚴的特殊墓地裡,前來祭拜的人並不太多,工作人員一早就特意等在那裡。
同樣等在那裡的,還有陸白和沈璧,他兩同樣也是一身素白。
下了車後,沈玨看到有人等著,心裡並不意外,隻禮貌且客氣的說道“帶我老婆和妹夫過來看看太外公他們,麻煩你了吳哥,辛苦你們了。”
林芷陸白也禮貌的點了點頭同吳一凡打招呼“你好,吳哥。”
因為今天墓地祭拜,提前預約了好幾個重要的人,所以吳一凡是特意過來的,他看著沈玨和林芷禮貌的臉,就同款禮貌的笑著說“你們好,並不辛苦,都是小事。”
“那我們去了,您先忙。”沈玨抱著幾捧菊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祭拜。
“好。”吳一凡淡然客氣的說。
霍老有你們這樣的子孫,真是好啊。
他當然不會講出來,隻望著沈玨和林芷離去的背影,想起了霍蘭陵那張永遠充滿正氣的,淡然的臉。
林芷帶著深刻的敬意,慢慢靠近了,她四歲時候,就見過的這個人。
他與他的父親,青史留名。
他叫霍蘭陵。
那一年,年僅九歲的霍蘭陵抱著霍蘭君一路奔逃的時候,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爸爸和哥哥。
他知道霍北極和霍蘭湘在哪裡,也知道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亂世的孩童,大抵不像盛世一般,無憂無慮。
他才九歲,可是他很聰明。
霍蘭君在他懷裡嗷嗷大哭,他隻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那簡單的灰色樓宇,正在承受著衝天的炮火。
他很想留在這裡,但是他不能留下來,因為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他不能死,霍蘭君也不能死。
他忍著痛苦,一邊哭,一邊跑,然後等他再回頭的時候,灰色的房頂掀起了巨大的塵埃,已經頹然落地。
街邊有哭聲,喧鬨聲,他跑了很久,也很累,他跑不動了,在思考哪裡適合躲避。
於是,他機靈且小心翼翼,藏進了一口枯井裡。
蓋子遮蔽了陽光,枯井裡一片黑暗。
當他氣喘籲籲的準備放下霍蘭君,摸著乾糧準備和霍蘭君一起吃點的時候。
卻發現,年僅兩歲的霍蘭君,身上似乎有血跡,她已經不哭了,也不鬨了。
血液的味道充斥著他的手,他看不清,卻能夠感受的到。
隻是,他並分不清楚,這個血跡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霍蘭君的。
乾糧落地,他慌了,著急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叫她,怎麼掐她,霍蘭君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像一個沉睡在夢中的母嬰。
可是,沉睡在夢中的,也會清醒。
許久之後,霍蘭君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沒有反應的,還有心如死灰一心麻木的霍蘭陵。
他心裡悲傷不已,獨自躲在井裡,伴隨著自己妹妹的年幼屍體。
他聽不見外麵生命受到威脅與不斷離去的極致悲哀嘶吼,但是炮火衝天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見。
他想對天嘶吼,可是頭頂沒有天空,隻有枯井的井蓋。
一片黑暗的洞裡,隻有老鼠吱吱的聲音,那聲音也不大。
他多麼希望,這個聲音是自己的妹妹發出來的,可是他的妹妹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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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自己也還是個孩子而已,他隻記得母親說的那句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他如果嘶吼,他就可能會被發現,他就會死。
他在井裡躲了許久,直到聲音平息,終於被人所救。
在失去了祖母周靜女後的第四十天,他失去了母親趙雲棠,妹妹霍蘭君。
兩歲的霍蘭君,還正在牙牙學語,她話都還說不清楚,就死去了。
那一天的霍家,沒有女人了,剩下一個成年男人霍北正,和一個少年霍蘭湘,一個兒童霍蘭陵。
四年前,霍北極年紀輕輕的戰死沙場,粉身碎骨被迫殞命,周靜女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一日,死傷無數,霍蘭陵永遠記得,一身戎裝的霍北正望著破碎的街頭,再看著自己破碎的家,與趙雲棠和霍蘭君的屍體,與街上其他人的屍體,
那樣的嚎啕大哭。
“也就是那一天開始,他從了軍,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外公就變得特彆狠,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他手上沾過多少血,因為他說,他恨,他非常恨。”沈玨眼角噙著眼淚,極儘悲傷的說。
“他們真的好慘。”林芷哭著,聲音裡帶著哽咽。
她說的是霍蘭陵他們,何嘗說的,又不是蘇淮他們。
陸白也紅著眼睛,沉默了許久,並未說話,霍蘭陵的這些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心裡悲哀,也很無奈。
在這裡,相繼祭拜了霍蘭陵,霍北正,霍蘭湘。
他們又準備去旁邊的墓地,祭拜霍燁謝瑾和霍北極周靜女他們。
戰爭結束,一身功勳的霍家安頓在北城幾年後,特意從湘城遷墳過來,因為霍北正說我生不能與他們在一起,死後總得埋在一起,這樣不遠,也有個伴,我們來世還能做一家人。
一行六人下山,快到門口的時候,林芷看見了一身潔白的付瑤白,她紅腫著雙眼主動與沈玨打招呼“你們兩個也來了。”
她身後站著兩個保鏢。
沈玨會帶著林芷過來祭拜,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她的爺爺付乾坤也葬在這裡,她與霍煜的事情要有結果了,她特意來告訴他一聲。
沈玨表情沒變,舒了一口氣,看向付瑤白“那邊你也要去?”
“當然嘍,一起吧。”付瑤白故作輕鬆的說。
於是九個人就一起,又往旁邊的墓地過去了。
林芷看著這些冰冷的墓碑,雖然她也隻見過霍蘭陵和程芸,但她對他們的痛苦,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她與程芸,從頭到尾,就隻見過那一麵,那一年的她心疼程芸,如今的她,更心疼了。
霍燁年紀輕輕的就被葬在這裡,他本來可以有很長的美好人生,有很多的建樹,做出很多的貢獻,可他就偏偏殞命在那樣的意外裡。
在這一刻,林芷想通了很多事,她也更加明白,杜若惜的痛苦了。
沈玨沒有說的那些,被她自己在這一刻忽然打通了。
無聲的祭拜,無聲的麵對死去的人。
許久的沉默不言,沈玨和林芷,心裡有很多話,但是誰都沒有說。
鮮花環繞,山風微涼。
車離開墓地,林芷心裡久久的不平靜。
她耳機是《風起天闌》
火光淒厲地照亮夜城破時天邊正殘月
那一眼你笑如曇花轉眼凋謝
血色的風把旗撕裂城頭的燈終於熄滅
看不到你頭顱高懸眼神輕蔑
焚成灰的蝴蝶斷了根的枝葉
掙脫眼眶前凍結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