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先是一笑,隨後小心翼翼道“聖上,奴才也是這麼一說啊,說得對不對的,還望聖上海涵”
劉端一皺眉,嗔道“哪裡來的如此廢話,朕方才已然恕你無罪了,還不快講?”
何映這才雙膝跪倒,往上叩頭,朗聲道“既如此,奴才鬥膽了萬歲,您這第一樁煩心事,奴才覺得當落在北麵。”
說著,他跪著朝北方渤海州的方向指了指。
劉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道“你這刁滑的奴才,這還用你說,丞相跟沈濟舟的戰事持續了大半年了,這天下人不都在關注談論此事麼?這有什麼好說的”
何映似有深意地淡笑搖頭道“天下人皆關注北方戰事,聖上也如此隻是都為戰事之故,但關注的緣由卻並不相同”
劉端原本隻是有些無聊,拿著這何映逗逗悶子,可是當何映講出這句話時,他卻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這黃門何映,果真厲害,他不過一個太監,竟然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劉端麵色如常,沉聲道“哦?你這話說得倒是有趣,既然都是關注北方戰事,怎麼朕就與天下人不同了?”
何映不慌不忙道“天下之人,芸芸眾生,大多數人就算關心北方戰事,也不過是在茶餘飯後,多做談資,猜一猜是大晉丞相會勝,還是大將軍會勝,好事者,甚至做個賭局,壓些彩頭罷了”
“嗬嗬何映啊,你這話說的有些以偏概全了罷,朕這大晉,千萬子民,都如你所言麼?”劉端不置可否道。
何映淡笑搖頭道“非也,奴才方才說的是大部分人如此,還有一部分,便是立在朝堂之人和根基深厚的世家子了他們與這芸芸眾生卻又不同!”
“不同在何處?”
劉端向前探了探身子。
何映一字一頓道“眾生者,蕭沈孰勝孰敗,與他們無關,他們不過還是柴米油鹽度日罷了而立於廟堂之人和世家子卻不同了。他們會密切注視著這戰局的走向。他們中心向丞相的,自然會鼎力支持,希望丞相勝;反之,心向大將軍者,自然也會不遺餘力地支持大將軍,希望他滅了丞相”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這些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劉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此話怎解?”
“戰事無常形,今日勝,明日便有可能就敗了;反之亦然。所以奴才大膽猜測,這大半年來,丞相和大將軍一場交兵,把朝堂上的大人和世家大族們折騰得可不輕,他們會時時刻刻的關注戰事勝敗,簡直要操碎了心”
劉端聞言,想起那些朝堂大臣們的嘴臉,不由得有些厭惡。
“今日蕭公勝了,支持蕭公之人定然因為高興,多吃幾兩米飯,明日沈公勝了,支持沈公的人,定然多吃幾卮酒。當然,這是建立在沈蕭兩家互有勝負的基礎上的,一旦有任何一方形成了壓倒性優勢的局麵,那麼這個微妙的平衡必然在世家和朝堂之人中打破”
何映神采奕奕,越說越顯得沉穩而有章法。
劉端稱奇之餘,更是連連道“好!好啊,何映,你倒是難得講下去!”
何映又叩首道“一旦有一方獲得壓倒性的優勢,支持他的那些世家和朝臣自然更加支持,而那些對立的世家和朝臣的態度,也會變得模棱兩可起來甚至會試探性地做出有心結交取得壓倒性優勢一方的動作來”
說著,何映朝劉端一拱手道“聖上,說句實話,如今大勢在蕭,而那沈濟舟如今看來,翻盤的機會實屬渺茫啊所以,奴才覺得,此時此刻,無論是祭酒郭白衣的府中,還是中書令君徐文若府中,甚至蘇淩那個不好堂的藥鋪,必然是門庭若市,他們人雖都不在府中,但他們的書案上,那些原本心向沈濟舟的朝臣和世家的書信,定然堆得如山一般了。”
劉端聞言,忽地怒道“無恥!這朝臣和世家,實在可惡!哪裡還有什麼氣節可言!”
何映一笑道“世人本逐利,何況這些一直在利益最中心的人呢?這也是人之常情,聖上倒也不必太過苛責他們”
劉端歎息一聲,無奈道“何映啊,你說的倒也是真的朕便是想要苛責他們,可又能如何呢?”
何映並未接話,又道“可聖上乃是九五至尊,雖然也關注的是前方戰事,但自然與他們都不同”
劉端嗬嗬一笑道“哦?那你說說,哪裡就不同了”
何映道“世人要不然對蕭沈孰勝孰敗隻是做個談資,要不然便是希望他們某一方獲勝,而聖上您,卻是希望他們兩方,都不勝,一直焦灼下去,或者就算一方勝了,也是慘勝,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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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端頓時被戳中心事,忽地眼神灼灼的盯著何映,沉聲道“大膽的奴才,那蕭丞相乃是朕欽命讓他討伐沈濟舟不肖的,你竟如此妄揣聖意,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