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費老師的說法,既然是田野調查,那就得在田在野。
斜塘南邊,蓮香新村,姑蘇園區打工人心中的“蓮花大帝國”的北部重鎮。而眼下南邊作為“帝國”主體的蓮花新村還未建好,李樂在這裡找了個落腳的地方。
作為上輩子姑蘇人的李樂自然知道,蓮花,敦煌,蓮香這幾個斜塘附近的中介那都不是一般的黑,那是特麼的黢黑。
這裡二房東,三房東眾多,各種欺負外地人的操作不要太多,不退定金、押金,臨時漲價,隨時攆人都屬稀鬆平常。還有裡應外合,搞陰陽合同,短租騙成簽長租,私改轉速飛快的水表電表多收費用,說起來都能寫一本房租租賃騙術大全。
彆說外地人,有時候就是本地人,也得委曲求全,要想和他們理論,就是昆山龍哥出場之時。
而且原住民們大都是拆遷戶的老頭老太,雖然搬進了樓房,但是依舊保持著過去的風格。你就是買個菜回來,他們都會成群的湊過來扒拉扒拉你的菜籃子,看你買的是什麼。
李樂懶得費那功夫,直接搖人,找了張昭。
張昭本家一個叔叔出租的二室一廳裡的一室,月租金優惠價350,有空調,有網,接陽台,李樂還挺滿意。畢竟,上輩子在滬海住過比這還差的弄堂紙片樓。
另外一間裡,是一對兒“嘎蹦友”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倒還好,兩間房一裡一外,即便半夜“打樁”也聽不見聲音。
而這倆,成了李樂天然的調查、觀察對象,所有的條件都符合“城市低收入大學畢業生群體”的特征。
兩人都是蘇省人,男宿城,女沛縣,一個項羽故裡,一個劉邦老家,合在一起就是一部楚漢相爭,就不知道晚上一張床上要不要劃一道楚河漢界。
剛住進來沒兩天,彼此還都是點頭之交。
李樂不鬨騰,這倆也安靜,大家都是高素質的人,暫時,還算和諧。
隻不過從前兩天簡單的溝通中,李樂知道這對鴛鴦如果繼續這種狀態下去,離各自飛估計也不遠了。
兩人都是城建環保學院畢業,今年改名之後,拿了個科技學院的畢業證。男的天生土木聖體,隻不過比較倒黴,畢業時簽了一家建築監理公司,結果沒上兩天班就給裁了,和李樂一樣,在找四處工作。
女的是十大“垃圾專業”裡的外語專業,屬於學什麼不乾什麼的典型,在一家廣告公司當行政。
這對兒,現在都靠姑娘那點兒試用期工資。清苦,樂觀,還帶著點小浪漫的生活,可在錢的壓力下,終究還能堅持多久,誰都說不好。
李樂回來時,艱難地繞過搭建在樓下,正在驚天動地,鬼哭狼嚎的“木園堂”,進到樓棟,還沒踩上台階,就被三下震得腳底顫動鞭炮聲,嚇得一撲騰。扭頭看了眼外麵煙霧繚繞的場麵,哎,這,今晚上,又彆想安生了。
到五樓,拿鑰匙開門,又等了等,李樂這才拎著一塑料超市買的蔬菜、肉、油鹽醬醋、調料進了屋。
“啊,你回來了?”
排骨一樣,叫鄭濤的男生正在穿鞋,一旁有些楊貴妃體態的女生房豔正拎著一個小包。
“昂,怎麼,你們這是要出去?”
“我倆去樓下吃麵。”
“彆了,我這買了菜,一起唄。”
“這,不好吧。”
“有啥,我一個人也是做,三個人一樣開火,擇菜會不?來,幫忙。”
“那”鄭濤瞧了眼房豔,“那行,我再去樓下小店買個涼菜上來,冰箱裡還有啤酒。”
“還花那錢,彆下去了,就這麼滴,今天辣椒炒肉,醬爆花甲,宮保雞丁,外加蠔油娃娃菜,咋樣?”李樂笑道。
“你這是,有好事兒?”
“可不,找到工作了唄。”
“啥工作?”鄭濤頓時提起了興趣。
“轟噠4s店,銷售。”
“這麼好?”
“好麼?”
“那肯定的啊。現在汽車賣的多火啊?恭喜恭喜。”
“嗬嗬。”
“哎,可惜我不會開車,要不然”
“學唄,現在還能將就算個技術,找工作算個優先條件,等以後普及了,就成了工作技能了。”
鄭濤褪去鞋子,歎氣道,“現在學駕照得好幾千,哪有那錢。”
“這叫投入,總有產出的不是?”李樂進了廚房,把東西一樣樣撿出來,房豔放下包,跟進來,指了指,“那些要收拾的?”
“我切肉,娃娃菜洗洗,花甲淘一淘,剝蔥剝蒜,可行?”
“沒問題。”
“辛苦辛苦。”
“我們跟著沾你的光,該謝謝你。”
三人忙活,李樂手起刀落,開始收拾肉菜,改刀,這倆眼瞅著,菜咋樣不知道,看這刀法,就是老手。
再想想自己兩個湊在一起,一共就隻會番茄炒蛋,蛋炒番茄的水平,著實有些羨慕。
李樂搬進來,其實兩人還有些彆扭,畢竟上個合租的走了,兩人的二人世界才過了沒幾天,這就搬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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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還長得這麼帥,讓鄭濤有些警惕。
可聽說這人隻是短租暫住,個把月就走,再經過接觸,李樂那種不一樣的氣度和大方的待人接物,倒是生出幾分親切來。
“誒,昨晚上樓下那家在樓道裡燒火盆紙錢,半夜超度念經到四點多,你們聽見沒?”李樂攥著刀,麻利的給雞腿兒剃著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