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縣長的嶽父說道“朝陽,我聽說你現在有些想法?”
鄧叔叔的這個問題這讓我一時摸不著頭腦,我有什麼想法?我當時最大的想法,就是幫大哥把房子蓋起來,如果可以最好這大哥代課教師的身份能夠轉正。除此之外如果說再有什麼想法,那就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當時就是想著說通曉陽,能不能先要個孩子。但蓋房子的事情,自不用鄧叔叔操心。生孩子的事情,也全在曉陽。那就隻有大哥轉正的事我有些想法。
鄧叔叔這樣問,曉陽自然是看在眼裡,見我還在思索沒有搭話。曉陽說道“爸,朝陽現在最大的想法就是去上海找戰友,他戰友家裡現在有一個大企業,看人家能不能在咱們這搞些投資”。
鄧叔叔說,今天上午老張來家裡,他說起了朝陽的這個想法,我覺得年輕人有這個想法很好。咱們縣裡,在外麵有些門路的人不算少,但是能夠設身處地站在全縣經濟社會發展大局之中來考慮問題的人不多,朝陽,你現在兼任了企管站的站長,在其位謀其政,能夠主動想著去上海招商,就說明你有大局觀念和進取思想。這件事難度很大,但就是因為難度大所以乾成了才會出成績,這個成績不僅僅是你個人的成績,這是對你們安平、對咱們整個縣都是實打實的好事,無論從家長還是從縣長的角度我都支持你。
看著鄧叔叔充滿期待和讚許的眼神,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曉陽這是讓我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我說道“鄧叔叔,您放心,雖然這招商我沒什麼經驗,無論能不能成,這事我都儘力去乾”!
鄧叔叔說“天下無難事,隻要肯攀登。你當過兵知道不打無準備之仗的道理。老人家說得好呀,摸著石頭過河,咱們摸人家也摸。在企業家麵前,你不能隻談感情,做企業我們是外行,但是換位思考,企業家想的就是怎麼樣投資最少,回報最大,既然是大企業,那他們的眼光一定會看的長遠。朝陽,曉陽,你們要想我們能給彆人什麼?人家為什麼要來?我看,咱們這的優勢,一個是土地優勢、一個是人口優勢,但這兩個優勢放在咱們這個地區優勢並不明顯,我們有的彆人也有,你們就要站在人家的角度去挖掘咱們這個地方的優勢,怎麼樣才能讓企業家拿出真金白銀來”。
鄧叔叔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我和你阿姨最擔心你們浮躁,馬列主義講,事物的運動和發展都會遵循規律,讓你們在鄉鎮,就是遵循乾部成長的規律。本來朝陽到工業園區的文件都出了,但我又讓滿江把你拿下來,現在看來,你沒有受這件事情的影響,這個很好。朝陽,曉陽,你們記住,你們彆把自己當領導子女,在基層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這去上海的事,我看宜早不宜遲,你繼續和戰友對接,最好翻了年就去。我也給老張說了,這件事縣裡全力支持,你們安平的力量我看不夠,縣裡臨時成立一個工作專班,就以縣裡的名義出麵對接。這個工作專班由縣對外經濟技術協作委員會、工業園區、安平三個部門組成,過年你定了時間,上班就落實人員。
阿姨說道,老鄧,工作上的事過了年再說,讓孩子也輕輕鬆鬆地過個年。這曉強和曉勇都要回來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我看,就讓這朝陽和曉陽回老家,按照老家的規矩,他們初二來走親戚。
鄧叔叔點了頭說道,曉陽,這是你過門後的第一個年,這個年你們在老家過,我看這樣,家裡的這台電視機你們搬到朝陽的老家去,你大哥說他們買了一個大一些的要帶過來。朝陽,你是企管站的站長,這你們鄉的幾家鄉鎮企業你明天回家的時候順路去看一看,也給大家拜拜年。
阿姨說,這你倆既然結了婚成了年,該給孩子的壓歲錢我替你們準備好了。這平時你們回家少,這父母孝敬的自然少,這個時候,你倆要多表示一下。另外一個就是向陽明年開春蓋房,我給秀霞說了好,要給我們留上一間,這我們那間蓋房的錢,我們自己出。說著就遞過來一個信封。
我說,阿姨,我們有錢,這壓歲錢我們自己準備,這蓋房的錢也很寬裕。
曉陽也說,媽,這個錢肯定我們自己出。
阿姨說,拿著,這裡麵也有我和你爸的一片心意!
我看了曉陽一眼,曉陽則看了我一眼,阿姨看著我倆笑著說,咋,你倆現在的眼神都可以對話了嗎?來,朝陽,這個給你,你拿著!
曉陽見我還是沒好意思接,就自顧自地接了過來,說道,媽,這錢你給我,我們家我是會計,他是出納。
鄧叔叔笑著說道“恩,還不錯,朝陽同誌比我地位高,在這你媽實行的是專政,她又是會計又是出納,我是連知情權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已是大年三十,我們先回到了安平。鄉鎮的五家鄉鎮企業一家磚廠、一家小酒廠、一家磨麵的廠、一家服裝廠,壓軸的則是地毯廠。這五家企業,年前我都跑了一遍,這磚在冬季屬於淡季,所以剛一進入臘月就宣布放假,地毯廠、服裝廠在冬季也算不上旺季,所以放假也有半個多月。反倒是這小酒廠和磨麵廠越到冬季越忙。我們這幾家鄉鎮企業,雖說是叫做工廠,但也就算是大些的作坊。這磚廠、麵廠用的機械,都是其他地方淘汰的二手設備,時常性地出機械故障,這廠裡雖說有些收益,但是如果換新設備,基本上是三年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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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廠門口,看門大爺正在張貼春聯,不少買酒的人在門口排著長隊,說我們這兒的這家酒廠,也有了十幾年的曆史,公社時期的時候是社隊企業,酒廠的廠長孫向東比我大不了多少,這造酒的技術也是人家幾代的拿手活,這酒廠的前身就是孫家的祖業。孫向東並不在廠裡,孫向東的媳婦高春梅算是廠裡的財務,見我過來,忙迎了過來。
說道“李站長,這該過年了你還不休息”。說著就拉著曉陽的手,說道,鄧主任,不對,都鄧鄉長了,你去了柳集不如咱安平好吧。一會兒,你們帶點酒回去,咱這酒啥都好,就是沒有包裝,看著不好看,但喝著還行,咱安平周邊,都喝了很多年。
曉陽說道,拿酒可以,但我們給錢,你這不給錢,我們可不拿!
孫向東的媳婦高春梅說道,曉陽,咋啦,你這當了鄉長就和我們這安平親戚生分了,你彆忘了,你還是我們安平的媳婦。曉陽之前在黨政辦,雖然不是在企管站,但和鄉裡的幾家企業負責人都很熟悉,自然也開得了玩笑。
曉陽說道“春梅,這酒算是公家的東西,你不收錢,我們可不能拿。”
高春梅說道“行行行,都依你,知道你要求嚴,不止你不要,你們家朝陽也是給也不要,換做以前的老劉,過年的時候,那是騎著摩托一趟一趟地往家裡拉酒”。
曉陽自然知道當時鄉鎮企業的這些不成文的規矩,那時候老劉作為企管站的站長,這些事隻要不是過分,連以前的馬書記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曉陽說“春梅,你給我看好李朝陽,他要是喝酒不給錢你告訴我,我收拾他”。
春梅笑著說,幸虧你們來得早,要是再晚來一會,我們也放假了,我們是鄉裡放得最晚的一家!走的時候,春梅用桶換了10斤高粱酒,曉陽給了錢,我們就繼續回李舉人莊。這大年三十,到處已經零星地響起來了鞭炮的聲音。
到了家,恩陽和舒陽見我們抱來了電視,高興得手舞足蹈,忙著幫忙接天線,那時候的電視雖然已不是村裡的第一台,但也是稀罕物,鄰居們也都到了家裡來看一看這從縣長家搬來的電視到底有何不同。曉陽指揮著,我和二哥調試接收電視信號的天線,在舒陽和恩陽的期盼中,我們家終於第一次響出了電視的聲音。
我們家的春聯都是大哥二哥現場來寫,抬了桌子,剪了紅紙,備了毛筆和墨水,大哥的字稍顯規矩,二哥的字則稍顯豪放,兩人風格迥異。
曉陽穿著那身土布棉襖,學著老家人的模樣,把兩隻手伸進袖子裡,一會看看二哥,一會看看大哥。這不時也有鄰居過來,讓大哥二哥來寫春聯。
母親熬了一鍋糨糊,在一個破爛的鍋裡,曉陽這是第一次在農村過年,看到什麼都很新鮮,她拿著一把高粱穗做成的刷子,在門口兩邊的門框上肆意地刷著,我和恩陽則幫忙貼著春聯。每貼完一幅,曉陽都要頻頻點頭上下聯的讀上幾遍,仿佛這春聯是自己寫的一般。
家裡的房間不多,這春聯一會兒就貼完了,曉陽看還有剪好的紅紙。說道“朝陽,還有一個門沒有貼,這個我來寫”。說著挽了挽袖子,拿起毛筆,在紅紙上寫了起來,曉陽邊寫邊笑,上聯寫的是看家護院忠於職守真是一條好狗,下聯寫的是將軍把門童叟無欺從來不咬好人。
大哥、二哥、舒陽看完早已經是哈哈大笑,曉陽一臉得意的眼神看向我。
我說,寫得不錯,就是還差一個橫批。
曉陽用嘴咬了咬筆頭,沾了沾墨水,寫下了三個字,“保衛科”!
說著自己笑得也是前仰後合。寫完之後就要去貼,這農村的土狗我覺得最懂人性,本來我們家這條狗算是非常愛叫,特彆是看到陌生人,更是狂吠不止,說來也奇怪,從曉陽第一次進門,這狗就沒有對著曉陽叫過。這曉陽去摸狗頭,這狗還一臉的溫順。見曉陽在自己的狗窩上也貼了袖珍版本的春聯,這狗也是趴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那眼神之中似乎也是一臉的嫌棄。
那個時候北方的年夜飯十分簡單,就是一盤餃子,因為曉陽的到來,父母還是準備了幾道硬菜。一家人滿滿當當圍著桌子看著電視吃著豪華版的年夜飯,門外耳朵鞭炮響個不停,大哥二哥各自找自己的夥伴去喝酒。小時候的玩伴叫我,我還沒說話,曉陽說李朝陽他不去喝酒,他今天晚上要陪媳婦看電視。我捂著她的嘴,說,鄧曉陽,大過年的三分薄麵,三分薄麵。
前些年過年年,對普通人來講,除了隨大流的喜悅,更多的則是憂愁,孩子的衣服、過年的菜肴,父母的禮物,這些都需要錢,那時候的年被叫做年關,對窮人家來講,年關難過。晚上,父母準備了很多的自己炒製的花生,買了一些瓜子和各種的糖。曉陽沒有入門的時候,我們是不過這麼“闊綽”的年。這也是大嫂沒有的待遇。曉陽和大嫂坐在各自的馬紮上聊著天,她倆似乎有著永遠說不完的話。說到激動處,大嫂忽然一拍桌子說“曉陽你說得對,大嫂我今年收雞都掙了500多,那說好了,明年開春,大嫂我就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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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嫂那氣勢,這養雞的活是非乾不可了,她的眼神裡,已經是建好了雞舍。
父親看了大嫂和曉陽一眼,剛想開口說話。母親則給了父親一個眼神,那意思我懂了,老頭,彆鹹吃蘿卜淡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