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改革開放和商品經濟的活躍,縣城裡的餐館是一天天多了起來,即便這樣普通的社員群眾能在餐館吃頓飯也是極為奢侈的,餐館的主要客戶群體,則是端著鐵飯碗的公家人,能夠開飯館的,自然也和縣裡大大小小的部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單位部門之間相互宴請,下級對上級,同級對同級儼然成為一種社會風氣。吃飯之後並不用結賬,而是在單據上簽個字,最後由各家餐館的人拿著單據直接到各個單位的財務室報賬領錢。
時值中秋或者過年,要請一些實權單位吃飯,比如稽征所、糧食局、稅務局和財政局,還需要預約排隊,沒有一定的實力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沒有。
縣裡雖然整治了幾次,但效果都不明顯。大家的觀念裡就是,公家人如果連吃頓飯的權力都沒有,要麼是單位不行,要麼就是領導不行。
我看著招待所財務單據上自己的名字,心裡頓時想著罵人,這是那個王八犢子吃了飯不給錢,簽了我的名字。我拿著單據看了看上麵的字跡,端莊大氣,穩重而不失靈動。每一個字都站得筆直,透露出一種自信與從容。心裡暗道,這家夥字寫的還不錯。
看來,這個趙有德早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隻是這家夥每天乾的都是迎來送往的活,早就成了人精一般,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得罪人。
但在其位謀其政,身為招待所的經理,這種明顯地屬於違反紀律的操作,並不是你不願意摻和就不摻和的,轉身一看,趙有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我馬上問道,這個姐,你們趙經理人哪?
正說著趙經理兩隻手濕漉漉地進了門,嬉皮笑臉地道朝陽主任,不好意思,剛剛上了廁所,年齡大了,這個前列腺就有問題,說來就來。
趙大爺,你看,這上麵簽的誰的字?
趙有德道哎哎,這個剛洗了手,手濕,我就不看了,朝陽主任,你彆管誰簽的字,你要是不好處理,當大爺的直接給你處理了。
怎麼處理?
就說領導沒來,飯都做好了,最後就喂豬了。你是知道的,我們招待所有三產,每天產生的這些泔水都要喂豬的。說起我們的豬,媽的,不知道那個誰,把喝剩的幾個半瓶的白酒倒進了泔水桶裡,放到了我們三隻老黑豬。
哎哎,趙大爺,扯遠了,你看這單子。
趙有德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朝陽,手濕,不看了不看了。
我湊近道趙大爺,你就是尿手上了也得給我說這事是咋回事?
趙有德十分無奈地看了我一眼道這是真要逼著大爺當惡人啊。
我略帶嚴肅地道大爺,你不跟我說清楚,這個好人你是當不成的,到底是咱倆說,還是和紀委的同誌說。
老趙用力地甩了甩手,在衣服上隨便抹了兩下,很是無奈地道出去說出去說。
招待所的後院裡修了幾處紅磚小花園,菊花招待所的後院裡修了幾處紅磚小花園,菊花在秋日的陽光下綻放著絢爛的色彩,和安平鄉大院裡相比還略勝一籌。老趙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朝陽啊,你這是何苦呢?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你非要較真,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我麵色嚴肅,回應道“趙大爺,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怎麼自己吃了飯簽彆人的名字,現在這種風氣必須得整治,不然以後會越來越亂。你就說說這單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老趙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是王滿江,他說曉陽成了城關鎮的書記,你當了縣委辦的主任也沒請他吃飯,他這個當叔的就自作主張,把你的名字簽了。朝陽,代簽字的事很正常,政協的招待費已經吃完了,也就你們縣委和縣政府可以隨便簽字不受限製,來咱們這吃飯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吃飯簽個字就走,都成習慣了。咱招待所也沒辦法,得罪不起啊。”
我皺起了眉頭,心裡暗道看我這頓飯請的,啥都不知道,彆人是把飯請了,我倒是吃了啞巴虧。一頓飯加上白酒一共四百多,已經算是兩個月的工資了。而這錢從縣委辦報銷是絕對不行的,畢竟縣委辦沒有實際接待。讓王滿江把錢補上,還真的不好意思找王滿江去要。
一行人回到了辦公室,我就慢慢揣摩紅旗書記的心思。紅旗書記作為縣委書記,時間寶貴,從來是沒有廢話,今天主動提起來這個事,看來絕對不是偶然。一時拿不準主意,就將電話打給了曉陽。把這情況一說,曉陽道這個滿江叔,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當不當外人不重要,關鍵是這筆賬紅旗書記是不是要算到我的頭上。
曉陽一番批評道虧你還在縣委辦當主任,紅旗書記是管著八十多萬人的縣委書記,怎麼會把心思放在三四百多塊錢上麵,但是以小見大,我猜紅旗書記下來要有大動作。
下來要有大動作是下來的事,但這四百塊錢你要給我報銷了。
曉陽很是不屑得說了一句三傻子,看你的出息,和滿江叔是不相上下。你就如實說,我當了城關鎮的書記,誰也沒請,滿江主席自己安排了一頓,但咱們晚輩請客,我馬上讓向波去把錢還了。就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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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窮誌短馬瘦毛長,我倒是想著有出息,但家裡的財政大權我不是都沒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