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廠隊組建以後,軍統就偃旗息鼓了。
自覺領先一手的東野,卻一直緊緊的盯著軍統——按照張世豪的行事作風,他習慣於一石多鳥、擅長於暗度陳倉,利用失業的工人衝擊漢奸的產業,絕對不是高招,所以,這必定隻是一個煙幕彈。
用來掩護其真實目的的煙幕彈。
但令東野不安的是接連五六天,軍統那邊平靜的可怕,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
原本認為領先一手的東野這下坐不住了,他不怕軍統有動靜,就怕軍統沒動靜。
沒動靜,就意味著自己的監控不到位,就意味著軍統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秘密布局,一旦布局完成殺招發動,必然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無奈之下,他隻能去醫院請教病情好轉的伊藤。
“事情就是這樣——”將情況告知了伊藤後,東野歎息道“伊藤君,軍統詭異的平靜讓我越來越難以心安了,你認為軍統有沒有悄然的布局?”
伊藤正欲回答,卻忍不住先咳嗽起來,咳嗽了一陣後他才道
“東野君,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你覺得將工廠遷徙,到底是不是張世豪真正的目的?”
伊藤之所以有這個疑問,是因為他總結了跟張世豪對壘的經驗,發現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張世豪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會顯現出來。
就如上次大穀背鍋不得不剖腹的對壘,假設帝國軍隊一直沒有向第三戰區發動攻擊,他伊藤一定不會想到和張世豪對壘了這麼久,對方真實的目的,竟然是密電本!
他甚至一直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但戰事一起,帝國軍隊的失敗才讓知道了真相——那這一次呢?
幾次三番,張世豪都在展示一件事
他的目的就是組織遷徙。
在這場遷徙中,他用驚人的手腕將欺騙發揮的淋漓儘致,金利源碼頭船隊的二番使用,足以稱得上是神之一手。
可是,以上這些真的是他的目的嗎?
東野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沒想過張世豪可能還有彆的目的,但他想不出會是什麼目的。
就事論事,站在軍統的立場上,在懷疑租界要淪陷的前提下,組織這麼一次遷徙,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沉默一陣後東野反問“如果這不是他的目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伊藤苦笑著搖頭“但我總覺得張世豪這一次的目的,過於明顯了。”
這是伊藤第二次用這種方式回答東野的問題——第一次回答的時候,是東野履任之初向他請教之際。
彼時得到了這個回答的東野,最終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理智,然後成功在金利源碼頭揭露了軍統的幌子。
當時的東野雖然沒說什麼,但內心對伊藤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鄙夷和輕視。
直到軍統利用金利源碼頭二次完成遷徙後,東野生出的膨脹這才飛速消融。
所以這一次麵對伊藤和上次近乎相同的回答,他沒有一抹的輕視,反倒是生出了無儘的沉重。
儘管未能從伊藤身上找到靈感,但伊藤這一次的提醒東野卻非常重視,在跟土肥圓溝通以後,東野決意換個方式來重視對手。
通過租界內由他幫忙組建的護廠隊來協助監控,探查軍統可能存在的目的。
隨著東野下定決心,一道道的命令發到了租界“漢奸們”的手上。
……
“東野對護廠隊,倒是……依仗啊!”
麵對傳來的情報,徐百川神色莫名的說出了這句話。
張安平點評
“能不依仗嗎?畢竟是日本人幫忙組建的武裝力量,連槍支彈藥都是他們的。”
眾人古怪的看了眼張安平,儘管早就歎服過了,但聽了這句話,一個相同的念頭統一浮現
借腹生子、借雞下蛋、借牛生犢……這種能氣死人的操作,你到底是怎麼想到的?
“張區長,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錢大姐疑惑外加好奇的問道
“按照你之前的布局習慣,每一次有目的的行動背後都會潛藏‘真正的’目的,但這一次已經一周了,你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這樣下去,日本人怕是會將懷疑的目光望向護廠隊。”
張安平以前的布局就不提了,單從這一次前期的兩次遷徙來說,每一次都是以一個虛假的目標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然後暗度陳倉達成“真正的”目的。
可這第三次卻沒有“真正的”目的,這麼做,彆說日本人不習慣,就是他們都不習慣。
錢大姐的話問完以後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著張安平,等待張安坡的回答——他們非常好奇這一次張安平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達成“真正的”目的。
老實說,張安平之前接連兩次的操作,給他們的感覺是非常的絲滑、舒爽,尤其是第二次利用金利源碼頭二番遷徙的操作,簡直堪稱經典。
這第三次,應該比前兩次更絲滑、更舒爽吧?
哪怕這一次整個租界都是阻力。
張安平手指輕敲桌麵的同時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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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有動作了,要不然日本人會說我不禮貌的。”
眾人???
“錢重文,”張世豪大特務望向錢大姐“你們的人發動一下,秘密幫第三批工廠進行機器遷徙,沒問題吧?”
錢大姐略思考後皺眉道“現在的情況下,想保密很不容易。”
“問題不大,秘密去執行吧——如果遭遇租界巡捕的逮捕,不要反抗,任憑他們抓捕即可。”
袁農張嘴就道“張區長,這不是送人頭嗎?為什麼?”
儘管這幾次的行動中張安平表現了足夠的誠意,沒有出現過坑隊友的情況,但他對張安平的警覺是從未放下過的,此時聽到張安平的安排,立刻意識到這是要拿地下黨的同誌當餌,他豈能樂意?
也就是張安平用神乎其技的謀算征服了他,否則就不是“為什麼”,而是拍案而起。
張安平平靜的瞥了眼袁農,沒有任何的解釋。
姚修文悄悄的踢了踢袁農後道“張區長,袁農同誌不是質疑你,能否讓我們商量一下?”
張安平冷漠的掃了眼對方,目光落在了錢大姐身上。
錢大姐稍做猶豫後道“張區長,我們這邊沒有問題。”
說罷她向兩人使了使眼色,姚修文配合的拉了拉袁農,袁農這才沒有出聲。
張安平收回冷漠的目光,再次說道
“另外再組織一波人手,秘密將第二批遷徙名單上的工廠剩餘機器進行秘密轉移——沒問題吧?”
“沒有。”
錢大姐毫不猶豫的做出了回答,她大概明白了張安平的布局——但馬上她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隻是皮毛。
“徐天。”
徐天做出聆聽狀。
“組織咱們的人手,對第三批遷徙工廠的核心機器進行秘密轉移,這一次轉移不會順利,會出現最壞的情況,不要抵抗,全員接受巡捕房的安排即可。”
麵對這個和地下黨一致的待遇,徐天沒有任何的遲疑就答應下來。
袁農和姚修文兩人尷尬的默默對視,有些後悔剛才出聲了。
張安平不理會尷尬的兩人,繼續下令
“老徐,你的任務是負責護廠隊那邊——日本人既然現在看重護廠隊,那就讓護廠隊給他們建立些功勞,第三次遷徙工廠分兩路秘密轉移,這個情報就由護廠隊的探子報告給日本人,日本人不好在租界內行動,同時也會擔心巡捕房透漏機密,一定會通過護廠隊來攔截。”
“租界方麵雖然對日本人妥協了,但必要的底線他們肯定得有,他們是絕對不會同意日本人將這些機器帶走,且我們的工廠主也可以借故向工部局疏通,到時候我們可以順理成章的將第三次遷徙的工廠機器聚集起來。”
眾人無不愕然。
遷徙工廠猶如螞蟻多線的搬家,最大的難題是如何保密——前兩次張安平通過種種操作達成了這一目的,但第三次遷徙的工廠可不是小數目,根本難以複製前兩次的手段。
再加上工部局董事會下達了決議,以保護為名宣布無許可的遷徙違法,可以說第三次遷徙怎麼看都沒法達成。
雖然他們相信張安平能創造奇跡,神乎其技、玄之又玄的完成第三次遷徙,但怎麼才能做到,他們根本沒譜。
但張安平的這番安排結束後,他們毫不猶豫的相信
第三次遷徙一定會成!
第三次遷徙工廠數量更多,這意味著物資也更多,螞蟻搬家基本行不通——可張安平的這番操作,卻明目張膽的將所有的機器聚集到了一起!
相比螞蟻搬家的運輸,當這些機器被聚集到一起後,搬遷的難度那是直線下降啊。
至於能不能搬走這還需要考慮嗎?日本的武裝進不來,能依仗的隻有護廠隊。
而護廠隊的成立,可是經過工部局董事會許可的合法武裝——日本人在這其中可是下了很大的氣力呢。
聽完了張安平的安排,徐百川忍不住弱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