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雍正坐於老梨木書案後,提筆寫著什麼。聽餘氏這親說,他便想起今日外祖母對他的熱絡,說那是她手帕交的孫女兒,最是溫柔可愛,與他是難得的良配。
“阿娘提了那顧家姑娘?不知祖母的意思如何?”
“你祖母提了瑜姐兒。”
孫學雍沒聽明白,所以不以為然,“與阿瑜表妹何乾?”
“老太太是想搓合和你瑜姐兒,說你對她對情呢。”
上好的狼毫筆尖,就那樣猛的戳在潔白的洛陽紙上,浸潤開一大灘墨跡。孫學雍一臉的詫愕之情,儘數落在餘氏眼中,果然是她多想了呢。
“阿娘,祖母……祖母怎……怎會將我和阿瑜表妹,阿娘……此事萬萬不可啊!”回過神來的孫學雍赫然起身,慌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餘氏滿心的不快已是消彌不少,但見兒子失了往日風度,額間竟在溢汗,也是滿腹狐疑,“雍哥兒,你這是怎麼了?你激動什麼?”
他能不激動麼?
他作死,拿孫府全府的人命作死才敢去打蘇瑜的主意,這要是讓攝政王宣祈知道了,莫說前程,能不能活命都是問題,“阿娘,我對阿瑜表妹就是兄妹之情,絕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你快去跟祖母說清楚,切莫亂點鴛鴦譜,毀了阿瑜表妹的清譽。”
孫學雍這話聽著像是護著蘇瑜,又像是極力撇清與蘇瑜的關係,餘氏有點糊塗,兒子這副恨不能
把心剝出來表態的決心到底為著哪般?怎麼覺著比她認為娶蘇瑜還來得嚴重?
“可你阿爹和你祖母都說你能舍命救瑜姐兒,情分肯定不止兄妹那般簡單。”
“我……”他哪裡能說得清楚?蘇瑜可是宣祈看中的人,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呀。“總之,我對瑜姐兒隻是兄妹的情分,請阿爹和外祖母萬不可誤會。”
誤會,是要出大事的。
看兒子說得這般斬釘截鐵,餘氏徹底放心了。
長夜未儘,蘇瑜倚著窗欞外望,天際無星無月,惟有寒風襲來,青絲紛飛無序,如筆下勾勒,姿意輕狂。淡藍色的緞麵披氅被吹得簌簌作響,披氅裡的錦綢寢衣柔柔的觸碰著膚理,裹著她美好如玉的身姿。
“姑娘這樣吹風,越吹越清醒,一會兒還睡不睡覺啦。”夏蓮將床榻鋪得軟軟的,又在屋中熏了安眠的香。
“夜裡睡不著,明日睡回籠覺。”
“也不知是誰說今日事今日畢,明日隻會累積。”夏蓮翻著白眼。
“死丫頭,敢懟我。”蘇瑜笑惱。
袁嬤嬤從外頭進來,臉色未霽,“姑娘,玉暉院的秋芽來了,說是中午譚氏在妤姑娘門口鬨,把大老爺求人給她治病失敗丟了顏麵的事給捅了出來,妤姑娘知後一心求死,兩餐未進藥了,誰勸都不中用,大太太請您過去勸勸。”
那個譚瑩雪,真是個禍頭子。
蘇瑜換了身
衣裳,淺綠寬袖襖裙,套著件寶藍色金繡著石榴花的褙子,披上那襲淡藍色的緞麵披氅,匆匆隨秋芽往玉暉院趕。
不比得她倚著窗欞吹風,這回廊裡的風異常冷冽,秋芽和夏蓮手中各持一盞燈籠引路,皆被風吹得晃得嚴重。
“該把歡姐兒抱給妤姐姐看看,看在歡姐兒的麵上,妤姐姐兒興許就願意吃藥了呢。”
秋芽眼中含著淚霧,“這法子大太太試過了,妤姑娘越是見著歡姐兒越是不敢吃藥,說是趕緊死了,好叫她斷了念想,這才能無憂無慮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