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求死心切呢。
進了玉暉院的院門,過了那一座人高假山,蘇瑜本能的發覺有道充滿惡念的目光刺激著她的後背,側眼一瞧,果真見譚氏站在窗戶後,一雙眼淬了濃毒似的盯著她。
蘇瑜沒空理會譚氏,跟著秋芽進了孫妤的屋子。
床沿上露著孫妤小半截身子,她喘著粗氣,不知道哪口粗氣喘完了還有沒有下一口。
梁氏提心吊膽的站在一旁,不敢靠近,隻能哭勸,“阿娘求你了,好不容易吃了範大夫的藥有點起色,你可不能辜負你阿爹的一片甘心啊!”
梁氏手中的帕子已被眼淚浸濕,她看到蘇瑜,趕緊扯著她的衣袖,“你可算來了,快,快勸勸你姐姐吧,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可怎麼活哦。”
蘇瑜輕輕拍拍梁氏的手背,腳步輕輕,想走到床前。
孫妤虛弱的出聲阻止,“阿瑜,你彆過來。”
能說話了,雖然是上氣不接下氣,可也代表著範大夫的藥是有效的。
蘇瑜沒有動了,而是折身對梁氏說:“大舅娘,這裡有我陪著,您先回屋歇會吧。”
梁氏猶豫望著蘇瑜,又看了看一心求死的自家姑娘,終是點頭在秋芽的挽扶下轉身。
寒風透過窗縫偷入帳中,並未將室中的藥臭味衝淡一絲一毫。
蘇瑜沒有動,目光落在孫妤又黃又蒼白的臉頰上,曾幾何時,她也是孫家大房的一支嬌花,從小在梁氏的細心嗬護下長大,不曾想嫁了人,這朵嬌花竟頹敗至此,以致於幾近凋零。
孫妤知道蘇瑜會勸她,她用儘力氣著蘇瑜開口,她連怎樣拒絕她的好心相勸的殘忍話都想好了,可她遲遲不開口,目光卻幽深得她看不懂。說起來她現在才看清蘇瑜的模樣,她身上姨娘的影子並不重,似乎也沒襲承姨父的相貌。
此時她立在床榻幾步遠,在室中燈光的映柔之下,身姿淡雅,容貌綽韻,像一束綻在深山幽穀的百合花,清冷恬謐。
這一刻,孫妤發了恨,為什麼她要這麼不幸?為什麼她會受到老天這般對待?
“妤姐姐,你想活嗎?“孫妤的眼中,蘊滿了絕望和苦澀,她是想活的。
孫妤淚目朦朧,哽咽得不能自己,“誰不想活?可若活著隻能拖累旁人,我寧願死。”
雖然是喘著氣,但她能表述出一句完整的話了,範良大夫的藥有效。
蘇瑜不著痕跡前行一步,站定,“你患病這麼久,我相信你想死是很容易的,可你卻一直吊著一口氣,你想活不是嗎?”
淚水順著眼角墜落在榻墊上,蘊著一層淡淡的暗痕,孫妤絕望且無助的搖頭,“這次我知道我是真的不能活了,我阿爹雖然是個生意人,但他一輩子沒向誰真正的低過頭,哪怕是達官顯貴,我爹除了該有的禮節腰杆都是挺得筆直,可他為了我,委曲求全給二嫂嫂的姨父下跪,求事不成還被趕了出來,我阿爹多麼驕傲的一個人,他怎麼能忍受這份屈辱?”
蘇瑜又不著痕跡的前行一步,這一次,她見到孫妤眼中除了絕望和苦澀外,還藏著恨。“為了妤姐姐,大舅舅什麼都能忍受,那為了大舅舅,妤姐姐就不能堅強些麼?”
孫妤艱難無比想將半個身子撐起來,可她的手臂沒力氣,打不直,就那樣一直的抖,“不必再勸慰我,那些話我都聽了百遍千遍,這身子,終究是無用的了。”
“那歡姐兒麼?妤姐姐也不顧了麼?那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
提到歡姐兒,孫妤手臂的力氣一抽,垂倒在靠枕上,她抬手揪著心口,“我去後,阿爹阿娘會替我照顧她,有你們看護她,我放心。”
蘇瑜卻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