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十分篤定的頜首,“之前阿瑜不是向外祖母借了些銀子麼?實不相瞞,這銀子阿瑜拿來購置了京城郊外的一處莊子,那莊子裡有溫泉,最合適妤姐姐病後康複了。近日阿瑜也令人將那莊子收拾好了,後日就可讓妤姐姐住進去,好叫大夫好好給妤姐姐治治。”
為了孫妤,她已經做到這一步實屬難得。
她是老了,卻沒糊塗。
蘇瑜跟她借銀子與孫廷樺去大理寺卿府得知那女醫官去逝是同一日。
她若事事關注孫妤便不可能不記得此事,既是知情,仍去買了郊外的莊子以備孫妤治病,這可與她此時跟自己所說的話自相矛盾。
她的睿智手段不輸男子,不可能沒想到自己的話前後不搭,惟一的可能,便是她篤定自己不會追究到底,執意找尋真相。
“如此甚好,你妤姐姐若得救,歡姐兒也不至於太過可憐。”周老太太的語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軟了些。“阿妤之事你操心了,那阿嫻的事呢?瑜姐兒,那太蔚家的公子爺怎麼會和嫻姐兒……”
蘇瑜麵上的情緒微斂,抬頭時也頗感為難,“嶽家有意與太蔚府白家聯姻,兩家長輩是相看好的,隻是阿眉嫌棄白公子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滿這場婚事。上元節那夜嫻姐姐與白公子誌趣相投,阿眉看在眼裡,就有意撮合這二人。外祖母,阿眉是我的手帕交,嫻姐姐又是我的至親,我既想阿眉心想事成,也不願嫻姐姐受委屈。”
原來是這麼回
事,原來隻是誌趣相投,周老太太聽出蘇瑜語音裡的為難,歎道:“嶽家四姑娘真是胡鬨,長輩相中的婚事哪兒由得了她私下毀婚?況且我們離太蔚家遠著呢,能夠著也好,若是夠不著便不必去自取其辱。”
“我一回來便聽說嫻姐姐因著此事去跪了祠堂,人也清減不少,想來她對那白公子也是用了心的。”
“唉……”周老太太拍拍蘇瑜的手,滿腹遺憾,“她沒那個命,而且你萬不可因著此事得罪嶽家,阿瑜,咱們在京城落地生根,你多少得為自己考慮。”她先是阻止孫嫻進王家那火坑,又為孫妤的病想方設法,這麼好個姑娘,也該有個人為她著想。
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來了?蘇瑜將頭輕輕靠在周老太太膝上,綢繡的馬麵襖裙柔軟的觸著她的臉,她的聲音輕輕的,“外祖母,阿瑜不是已經考慮好了麼?將來要帶外祖母遊遍天下,吃從未吃過的好東西。”
“嗬嗬……”周老太太終於樂了,“我這把年紀了,哪裡經得住車馬勞頓?就會哄我高興。”
蘇瑜起身笑望著周老太太,“阿瑜做的每一件都想讓外祖母高興,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將妤姐姐治好,還外祖母一個好好的親孫女。”
“你也是我的親孫女。”周老太太聞聲,心裡有點感動,有點發酸。
蘇瑜福了福身,告退。快走到門口時,又徒然駐足背對著周老太太,“外祖母,阿瑜心裡有數。“
蘇瑜走後,章嬤嬤忍不住輕歎,“
老太太就這樣饒了瑜姐兒,隻怕那幾房又要說您偏心了。”
周老太太老眼愣愣望著簾子,“能怎麼辦呢?這世間除了我護著她寵著她外,還能指望誰呢?”
“那瑜姐兒說的話老太太都信了?”
“你都能聽出異樣我能聽不出來麼?”周老太太借著章嬤嬤遞來的力道起身,“可她不是說她心裡有數麼?她想做什麼就去做,天塌了,我給她頂著。”
在回景暉院的路上,袁嬤嬤悄悄打量蘇瑜,幾番欲言又止。
“嬤嬤想問什麼?”
袁嬤嬤默了默,“老奴是想說老太太這是信了姑娘麼?”
蘇瑜眉眼輕垂,淡淡道:“老太太終究是疼我的。”
雲破天光,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花架上,為那盆清冷碧翠的蘭草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