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雍一進見,果真見著祖母安好,不由放下心中大石,請了安,又道:“祖母醒來就好,真是萬幸。”
周老太太點點頭,這些男孫裡,有出息的雍哥兒總能得到她的偏愛,“聽說你去外頭找妤姐兒母女的下落,好在她們也平安無事,你身為兄長,就算白忙活一場也是應該的。”
“是。”孫學雍拱手作了一揖。
章嬤嬤給孫學雍遞上一盞茶,孫學雍謝了章嬤嬤,他也真是有些口渴了。
孫學雍剛把茶喝完,玉暉院的吳媽媽撩簾進來,在床前曲膝,神色焦慮,“回稟老太太,大太太念及從前情份,也不想事情鬨大惹得大理寺卿府不快,就想直接趕那譚氏走,誰知那譚氏竟然言說素菊姨娘的身契在她手裡,她要走須得帶上素菊姨娘一起走,平哥兒還小又與素菊姨娘母子情份厚重,如今屋裡又沒有個正經的主事奶奶,此時實在難辦,大太太差奴婢過來問問老太太,討個主意。”
“這個攪事精。”周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被子上,又氣得頭發昏,“也是你家大太太大意了,素菊本就是譚氏身邊服侍的,她的身契自然在譚氏手裡,當初譚氏離開時就該想法子將素菊的身契要過來,否則也不會埋下這條禍根。”
“可不是,平哥兒還小呢,哪裡能離開生母?”章嬤嬤也附和。
周老太太道:“那譚氏
隻說要素菊跟她走?沒說旁的條件?”
“說了,素菊姨娘跟她走,還得給她一萬兩銀子,算作時她將素菊姨娘給孫家大家辛苦傳宗接代的酬勞。”
這話聽得在場所有的都眉頭皺起。
“沒想到那譚氏竟鮮廉寡恥到這種地步了,也是,被杜家趕出門了,沒臉回湖州娘家,在京城又無甚親戚和財路,自然得為自己的生活考慮。拿了銀子傍身,又有素菊身契在手有人侍候,她目下的境況就這麼一件美事,哪裡舍得放過機會?”
周老太太的表情肯定是吃不下東西了,蘇瑜將手裡的粥碗交給綠珠。
“一萬兩銀子可以給她,素菊得留下。”周老太太打算舍財免災。
吳媽媽道:“我家大太太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那譚氏不放人,堅持要素菊姨娘跟她走。”
身契在誰手裡就是誰的人,這事就算靠到京兆衙門也是有理的,周老太太為難的沉默了。
“她說身契在她手裡,可有拿出來給大舅母看?”蘇瑜突然問吳媽媽。
吳媽媽搖頭,“這到沒有,大太太也這樣懷疑過,讓她將身契拿出來瞧瞧,可是那譚氏說身契在她手裡就是,隻是暫時沒放在身邊罷了,而且素菊姨娘原本就是譚氏的女使,身契在她手裡也不出為奇,我家大太太才難做決定。她還說現在讓素菊姨娘跟她走,大家麵上都好看,不然等著
她拿著身契告到京兆衙門,讓京兆衙門的差官上門來拿人,那時大家臉上可都不好看了。”
蘇瑜覺得可笑極了,這譚瑩雪也真是個人才。難怪敢到孫家來鬨來,人家手裡還有殺手鐧呢。
“她不要臉,我孫家還要臉呢。”周老太太氣不過,“這個賤人,居然能連著兩次將我孫家的軍。”
“外祖母,這有什麼可氣的?”蘇瑜淡淡笑道:“跟這種人你用不著講道理,依我看,她渾,咱們比她更渾。”
“你有主意了?”
蘇瑜笑著看向孫學雍。
孫學雍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玉暉院裡的情形一直僵持不下,素菊抱著平哥兒哭得傷心欲絕。譚瑩雪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堂屋裡用茶吃點心,不時拿眼斜著剛剛梁太太命人取來的一萬兩銀票,滿心的歡喜和得逞。
梁太太氣起胸口起伏不定,好不容易盼到吳媽媽回來了,趕緊上前問,“怎麼樣?”
吳媽媽說,“老太太吩咐,素菊姨娘不用跟著譚氏走,大太太你銀子也彆給,譚氏要去告就讓她去告吧。”
梁太太還沒反應過來,譚瑩雪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捋到地上,“這是什麼話,你們孫家真不要臉嗎?真不怕我告到京兆衙門,讓著差官上門要人?到時候可是會有百姓圍觀指點,戳著你們孫家的脊梁骨議論。”
梁太太想的卻是,既然周老太太這樣說
,肯定是有什麼法子對付譚氏才對。雖不明其中原由,但她樂意聽周老太太的話。一揮手,示意一個女使將桌上的銀票拿走,又道:“譚氏,話你都聽見了,要告就去告吧。我倒想起來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止我們孫家,你要是敢在外麵亂說話,我也不妨透露透露你的底,到時候鬨到大理寺卿府去,給你姨父姨母好好長長臉,我想到時候不用我們孫家找你麻煩,你的好姨父就會好好照顧你。”
“你……”
譚瑩雪想到自己被趕出杜家時姨父對她深惡痛絕的表情,頓時被梁太太的威脅氣得火冒三丈,“梁氏,你彆得意,我知道你詐我呢,以為我沒有素菊這賤人身契是不是?好,咱們走著瞧。我豁出不要這一萬兩銀子,也要把這賤婢要回來。哼……”
譚瑩雪氣呼呼的走出玉暉院大門。
素菊直到看見譚瑩雪在大門那裡消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的魂靈才重新歸位。她跪在梁太太麵前,泣不成聲,“謝謝大太太,謝謝大太太。”
梁太太看著她歎息道:“你彆急著謝我,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梁太太急著去瞳暉院,問周老太太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隨便與素菊說了兩句,便丟下她離開了。
梁太太到了瞳暉院,見到了周老太太,問出心頭疑惑,周老太太也替她解惑。
梁太太釋然,終於鬆了口氣。
像是老天爺也要跟譚瑩雪作對似的,她離開孫府,還沒走多遠天又飄起了雪。等她辛辛苦苦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頭上,肩膀上全是落雪。偏偏院子裡冷冷清清,更不見細蕊那賤婢半分身影,譚瑩雪又想到在孫家受到的委屈,氣得將院子裡胡亂打雜一通。
發泄之後回到屋裡,用剪刀剪開枕頭,從枕頭芯子裡掏出一張紙來,那正是素菊的身契,譚瑩雪陰測測的笑了。她拿著奔走出房門,又徒然在院子裡站住,現在天都快黑了,去京兆衙門告狀再去孫家要人,用時得不少時候。現在外頭幾乎都沒什麼人了,有誰去看熱鬨?
譚瑩雪忍住了心中奔騰一股的衝動,決定明天鬨得滿城風雨。
她想過了,把素菊要回來就直接找個價錢高的地方賣掉,私娼館也好,伎院也罷,換了銀子她就直接離開京城,至於杜家如何,她人都不在了,管呢。
回身進屋,躺在冰冷的床上,譚瑩雪萬分期待次日的到來。
次日一大早她就醒了,因為沒有人服侍,家裡連口熱水都沒有,她喝了兩口冷水,想著把頭上從孫家帶出來的頭飾拿去當鋪當掉換點吃食和兩身衣裙,然後體體麵麵去衙門告狀。
可她剛走出院門,就被人一把又給推了回去。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中的人,譚瑩雪大驚失色,她張著嘴,“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