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雍冷著表情,漠然的看著譚瑩雪一臉的不可置信,“東西交出來。”
譚瑩雪下意識捂緊袖口,連著退後好幾步,“什麼東西?這裡是我家,你們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了,讓街坊四鄰過來看看你孫家這體麵人護都在乾什麼逼迫良家之事。”
孫學雍不打算跟譚瑩雪囉嗦,示意兩個使役上前製住譚瑩雪。
譚瑩雪意識到危險,立即跑到院中那口井邊,“彆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讓你成為殺人犯。我是被杜家趕出來了,可我姨母並沒有不管我,這院子就是她替我租下的,她隔斷時間就會來看我一次,要是她調查清楚我死之前發生過什麼事,你們孫家彆想脫罪。”
還真有幾分腦子,孫學雍擔心她真跳井,示意使役住手。
“好,我不逼你,不過從現在起,我會安排人或明或暗在你這院子周圍埋伏起來,禁止你出這院子半步,你什麼時候交出素菊姨娘的身契,就什麼時候能離開這院子。”
譚瑩雪知道孫學雍是孫家讀書最多的,不然也不能最有出息。“孫學雍,你這是想將我困死在這裡?虧你還是讀書人,手段竟如此卑劣,為難我一個女子,我還是你從前的二嫂嫂呢,你好意思嗎?”
孫學雍懶得理會譚瑩雪的咆哮,示意眾人離開。
譚瑩雪見眾人退出她的院子,趕緊跑到門前一看,門口果然守著兩個殺神惡煞。她氣得嗵一聲將大門扣上,又擔心指不定什麼時候再來搶素
菊的身契,譚瑩雪回到屋裡緊緊扣緊門,並用桌椅板凳堵在門背後,自己披著被子縮在牆角,警惕的聽著一切外間的響動。
等到時間一久,她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拉開門背後的桌椅板凳,悄悄去到大門背後查看,果然還守著人。
接下來的幾天裡,她試著從後果逃,有人守著。想趁夜翻牆,腿剛搭到牆上,牆外就有人咳嗽,提醒她有人在。
過了四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譚瑩雪除了水以外什麼吃食都沒進過,她餓得渾身泛力,不得不得新思考是否要放棄抵抗,她可不想真餓死在這裡。想要素菊,也是在當初孫妤找回歡姐兒,她自知無法再從孫家得到好處而為自己留的後路,畢竟素菊的身契在她手裡,隻要將她一賣,那就是白花花可以令她過好日子的銀子。
現在銀子沒到手,難道她就要餓死在這破院子裡嗎?
又想她就算是餓死了,孫學雍進來拿走身契,她照樣沒討到半分便宜,太不值當。
譚瑩雪想通了。
在第四天下午,她緩緩走向門口,平日輕輕可拉開的門她要用力拉。
門外守著的人聽到動靜,轉身時,就時見譚瑩雪身形單瘦,麵目憔悴的抬起手,手裡拿著一張紙,素菊的身契。
孫學雍拿到身契,譚瑩雪就得到自由。他急急趕回孫府,將身契交到玉暉院。
梁太太看著身契,心裡總算鬆了口氣,她叫來素菊,將身契還給她。
素菊看著這張可以決定她
生死的身契,激動得淚流滿麵。撲嗵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的朝孫學雍磕頭。
孫學雍隻受了一拜,便告辭離開了。
梁太太則移步去看歡姐兒,留下素菊一個人在堂屋,她先望著那張身契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發泄似的將身契撕了個粉碎,她的人生終於不必再受人協迫了。
可是譚瑩雪還活著,她還在京城,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欺上門來作妖,打擾她的太平日子。
素菊決定不忍她了,她要防範於未然。
譚瑩雪將身上從孫府帶出來的衣飾都當光了,美美的揮霍了幾日。惟一不足的是身邊無人侍候,什麼都得自己動手。她埋怨細蕊不辭而彆,管丟下她不回來,懷疑她是不是重回大理寺卿府享福去了?
譚瑩雪找到大理寺卿府,想要回細蕊繼續侍候自己,結果連門都沒進去,便被守門的小廝轟得很遠。杜家這樣的絕情冷酷,她卻無可奈何,直恨得譚瑩雪心肺炸裂。
她罵罵咧咧的走在大家上,奇怪的反應惹得不少人側目。她又隻顧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所以沒注意到人群裡有幾雙不一樣的眼睛。
夜裡,譚瑩雪吃了從芙蓉樓打包的外賣,脫了外裳躺下睡覺,迷迷糊糊之際,被人捂住口鼻,沒掙紮幾下便徹氏暈死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充滿胭脂味兒的屋子裡,她悵然的望著屋子裡顏色鮮亮,氣氛暖昧的布置,心莫名的發緊。一個頭帶大紅花,身材圓潤,唇邊有痣的婦人拿著粉色
絲巾推門進來,“喲,你醒啦。”
聽著這粘膩的聲音,譚瑩雪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煞白的盯著她,“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婦人來到床前,很是滿意新貨的漂亮臉蛋,畢竟她這裡是私窯,不及高級伎館體麵,哪裡有什麼好貨色願意到她這裡來掙錢?“我姓容,這裡的人都叫我容媽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女兒了,隻要你好好聽話,媽媽我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譚瑩雪直覺身心一直往下沉,又恐又怒的瞪著容媽媽,“呸,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也配當我阿娘?我呸……”
容媽媽八麵玲瓏的表情在譚瑩雪語聲落地時斂得乾乾淨淨,她坐在圓矮凳上,翹起二郎腿來,沒有半點兒這個年紀該有的風韻猶存,冷冷的盯著譚瑩雪,“死丫頭,你敢這樣跟老娘說話,肯定也猜到這是什麼地方了。不錯,老娘這裡是私窯,而你是剛剛被賣進來的婊子。我可不管你從前有多威風多厲害,你既然是老娘花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就要好好守著老娘定的規矩,要是不好好接客,給老娘賺銀子,老娘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心裡想到是一回事,被人這樣明白著告訴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的譚瑩雪,就像被雷在頭頂不停的轟炸,沒有比這更令她憤怒和絕望的了。
“是誰,是誰乾的缺德事?敢賣了我,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嗎?”她渾然忘了,之
前她也想乾這樣一件缺德事。
“你這樣的丫頭老娘見得多了,少在這裡唬我,老娘不是嚇大的。”容媽媽一揮手,然後站起來,“既然醒了,就好好梳洗梳洗,老娘已經把你的牌子掛出去了,從今往後‘雪娘’就是你的名字,記住了。”
譚瑩雪見容媽媽這樣絕決,她終於認清現狀,又見容媽媽轉身要走,趕緊衝下床跪在地上拽住她的手,卑微的祈求道:“媽媽媽媽,先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頂撞您,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可是大理寺卿杜大人的外甥女,身份貴重,怎麼可以淪落到私窯乾這種下作的事?你把我送到大理寺卿府,我姨父一定會給你好多好多銀子,求求你。”
容媽媽居高臨下的看著譚瑩雪,笑道:“大理寺卿府的外甥女?嗬嗬……,有住在那麼寒酸地方的大理寺卿府的外甥女嗎?我告訴你,彆想著耍詭計,好好給我接客,你要是表現好,或許我還讓你去大理寺卿府走走親戚,不然你就在這裡等著被千人乘萬人騎吧,哼……”
容媽媽甩開譚瑩雪,邁出門口時還吩咐看守的人,“都給我看好了,這可是要做我們窯子頭牌的貨。”
譚瑩雪恐懼不安的看向門口,她突然鉚足勁往外衝,結果被人推回去,並將門牢牢關住,任她在門後如何拍打哭喊,硬人無人應她。
“放我出去。”
“你們這些混蛋,該死的混蛋,你們不要命了嗎?”
“敢這麼對我?放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