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很燥熱,天上也不見太陽,可謂真正的萬裡無雲,如同碧洗。
徐元錚換上盔甲,提起多年不曾用過的寶刀彆在腰上,他眼中透著視死如歸的堅定,卻看得一旁的蘇夫人眼水直湧。
“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哭?”徐元錚嗔道。
蘇夫人聞聲,一巴掌拍到徐元錚身上,“老不正經的,你還真想死啊,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死,前腳走,我後腳就一根白綾懸梁掛了脖子跟上。”
這話把徐元錚嚇得不輕,戰場上刀箭無眼,生死就在瞬間,誰也不能保證誰誰上了戰場就能平安回來。可是他得說,“老婆子,你我過了一輩子,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真要到了那一步,我希望的是你跟著我去嗎?家裡大大小小哪樁事不得你看著,你要真步了我的後塵,這個家豈不是要散了?”
這算什麼,交待遺言麼?
蘇夫人聽不得這樣生離死彆似的言語,淚水層出不窮,“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嗎?那怕給我留個念想也好啊!”
徐元錚緊緊握著蘇夫人的手,老眼中閃著熾熱,“你我之間,用不著這些虛的。”
蘇夫人抽出手來又往他胸膛捶了一下,
“你啊,跟你過了一輩子,你就不能說句哄我的話嗎?”
不敢說呀,說了萬一做不到,屆時你該如何承受失望?
府中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博聞苑中蘇瑜親自為宣祈束在腰帶,彼此的氣息繚纏在一起,卻不帶任何暖昧之色,隻有分彆時的傷感。
“隻恨我手無縛雞之力,不然定能與你一起並肩作戰。”
她的語氣很嚴肅,她是認真的,宣祈輕輕將她擁在懷裡,“你在這裡等著我,我知道有你等著,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這話說得蘇瑜心裡暖暖的脹脹的,“嗯,我等你。”
城樓上的士兵已經吹響了警惕的號角,遠處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揣動而至。徐元錚早已在城門外準備著,此刻邊墜城城門大開,徐元錚做為主帥霸氣十足的走在最前麵,彆看他老了,風範卻不減當年。
兩方人馬一齊往戰場中央靠近,忽然天際傳來一聲驚空遏雲的鷹嘯,抬頭間一隻大張翅膀的大鷹在戰場上空盤旋不去,它尖銳刺耳的叫聲,似乎將這場死戰的序幕拉開了。
北國大軍走在最前頭的赫然就是南宮措,他穿著黃金盔甲,披著紅色的鬥蓬,十分的紮眼。
南宮措的模樣其實有兩分宣晗的影子,都是高高的鼻梁,如上蒼描繪一般的好看眉眼。他騎著高頭大馬,左右兩邊是戰鬥力極強的北國王軍騎兵,身後則是普通的騎兵以及推著輜重的步兵。
而大唐這邊徐元錚打頭陣,他的身邊不是長子徐瑛,而是陳國大軍的將軍劉融。
南宮措看著徐元錚,譏諷的喊道:“徐元錚,你們大唐真是無人了嗎?竟把你這快入土之人推到戰場上廝殺,你這老胳膊老腿的,能挨得住孤幾刀啊?”
徐元錚也報以冷冷一笑,“老夫是老了,但對付你還是措措有餘的。”
“大言不慚。”南宮措邊說邊往他身邊望了望,看到劉融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劉融,孤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有真本事,膽敢與大唐沆瀣一氣與北國為敵,你這麼囂張不顧陳國存亡,陳國國君知道嗎?”
“你用不著陰陽怪氣的,老子早看你們北國不順眼了,我怎麼解決掉的南宮鶴,今日就怎麼解決你。”劉融現在很激動,他知道自己與北國王的力量懸殊,可就算殺不死他,砍他幾刀心裡也舒坦。
而南宮措邊與徐元錚等人打哈哈,邊
在想他的幾個兒子去哪兒了?目光不經意間放遠,竟看到徐元錚的長子徐瑛在左邊儘頭,次子徐鵬則在右邊儘頭。這可是作戰的好手,怎麼能調離主帥這麼遠?南宮措一時沒想明白,但料到這些人肯定在謀算著什麼,他不屑再與劉融糾纏,而是朝徐家軍裡喊,“宣祈,孤知道你在,怎麼,做了大唐皇帝就開始貪生怕死了嗎?孤倒不在乎你做縮頭烏龜,隻是烏龜也得伸伸頭,讓孤見識見識是怎麼的烏龜不是?”
徒然間,從徐家軍的騎兵營裡走出一個人來,他騎在馬背上踏著一片死寂走到徐元錚身邊。他手裡竟提著一把酒壺,眾人見他將壺中清冽的酒水倒入口中,幾個咽吞之後將壺狠狠的扔到南宮措的麵前。他的馬瞬間受到驚嚇,嘶鳴中前蹄揚得很好,但南宮措還是很輕易的就安撫住他的戰馬。
南宮措冷冷的看著宣祈,麵對這樣的挑釁,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眼神中充滿了詭寂般的殺氣。
宣祈毫無畏懼的望過去,矜貴清冽的身影就若這戰場上一襲看不見的風,氣場卻幽暗晦澀,懾人的殺意瞬間鋪天蓋地往北國大軍侵去。
南宮措即
使不怕宣祈,也被他此刻肆放的霸氣懾住,這個男人看他的眼神,每看一眼似就在將他碎屍萬段一般,他是真的想將他碎屍萬段,“宣祈,你想殺孤,得動手,用眼睛沒用。”
宣祈對南宮措的怒忿和殺意不是一蹴而就的,早在他算計南宮耀時他們二人之間的梁子就結下了。自從他將宣晗帶走,哪一次刺殺宣晗的事不是南宮措主使的?為了宣晗的安危,更為了對得住南宮耀的臨終囑咐,他早就有攻打北國的心思,可那時宣苑背地裡不時給他使個絆子,傷不到他,卻也要費精神應付。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拖過去。
如今,他敢把主意打到蘇瑜身上,這讓宣祈迫不及待想將南宮措措骨揚灰。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朕今日定不會叫你失望。”
廝殺還並未開始,宣祈這副誌在必得的神情真是可笑。他不否認宣祈很厲害,是個普天之下不可多得的對手,可他也不會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宣祈,不管是先前的連雲七城還是整個大唐天下,今日之後便是孤的囊中之物,就算你如今雙手奉上,今日你也必死在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