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時,小棠提了食盒過來,裡麵是四碗雞蛋羹。
除了舒舒那一碗是中碗,其他三碗都是小碗。
一家四口人,一人分了一碗雞蛋羹做加餐。
舒舒這一碗,多了不少香油,蔥花也比其他人的多,吃著她心滿意足。
上午閒著沒事兒,兩個孩子也不想離開,舒舒就琢磨著怎麼消磨時間。
九阿哥怕她費神,道:“你安生養神,爺給他們講故事……”
舒舒也覺得自己腦袋確實跟不上趟,並不跟他搶,就問道:“那爺講什麼故事?”
她以為九阿哥會講《西遊記》或《八仙過海》之類的,神仙誌怪,聽著熱鬨。
對於小孩子的童年來說,從大人這邊聽各種誌怪故事,也是固定一環。
每個孩子的啟蒙故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九阿哥想了想,道:“講講家族的故事吧,省得以後出門了都不知道家族由來。”
舒舒聽了,就以為他要講太祖故事。
宗室裡,黃帶子跟紅帶子的區彆,就是以太祖皇帝為中心,他的兄弟是黃帶子,他的叔伯是紅帶子。
太祖皇帝的開國史,聽著也比較傳奇。
“當時天上飛下來三個天女,在湖水裡洗澡……”
舒舒聽了這個開頭,很是無語。
竟不是太祖的開國故事,一杆子支到傳說時代。
這講述的是所謂“清始祖”的故事。
按照官方記載的說法,就是天上飛來三個天女,在一個湖裡洗澡,天上飛來鳥雀,銜著一枚朱果,最小的天女吞了果子,感而成孕,不能飛升。
等到兩個姐姐飛走後,三妹就留在原地,生下一個兒子,生而能言,見風長成。
小天女告訴兒子,老天讓他降世,是為了平定安亂,他可以出世了,交代完就消失不見。
這個兒子就自己伐木為舟,順流而下,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正趕上三姓之亂,互相廝殺。
這兒子就以德服人,平息了三姓之亂,被三姓中的一家妻之以女,成為當地的新國主。
這又是天女、又是紅果子的,兩個孩子聽得全神貫注。
舒舒對於這位始祖傳說早耳熟能詳。
如今聽著,她默默地在心裡翻譯成另一個版本。
某個臨水的偏僻旮旯,有三個姊妹,老三與人私通,未婚有孕,躲避人群,生下父不詳的孩子。
等到孩子大了,她驅逐孩子去其他地方討生活。
這個孩子就順水而下,找了個新的村子,憑借著武力,將三家村霸都打服了,還娶了一家村霸的女兒為妻,成為新村長……
亂拳打死老師傅。
一個人與三個家族對上,憑什麼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舒舒覺得,娶村霸女為妻應該是美化,更像是贅入村霸家為婿。
被隱藏起來沒有仔細寫的,就是贅婿逆襲、反客為主的故事……
九阿哥講完這位老祖宗的故事,自己也笑了。
好像曆朝曆代都一樣,隻要家族出了皇帝,那祖宗就不是人了。
這祖宗也夠倒黴的。
豐生跟阿克丹已經到了開始思考的時候。
聽了這位始祖的故事,他們除了最初的新奇,就剩下疑惑。
豐生道:“阿瑪不是龍子麼?怎麼又成了鳥雀的兒孫?”
阿克丹道:“天女吃的不是鳥蛋,是紅果子,紅果子不是龍,那是不是小天女是龍女?”
九阿哥:“……”
書上是這樣寫的,這沒有人解釋過細節。
他望向舒舒,道:“你說呢?”
兩個孩子也都望向舒舒。
舒舒橫了九阿哥一眼,看著豐生跟阿克丹道:“二月裡,你們就要念書了,這些問題,書上都有,回頭你們識了字,自己去找答案……”
豐生想了想,道:“答案在額涅的書房,還是在阿瑪的書房?”
他們年歲小,出府的次數少,可對於貝勒府各處,尤其是中路各進,都是被父母帶著轉遍了的。
這是記得家裡有兩個書房。
舒舒看著豐生道:“到時候你自己找,也可能家裡的兩個書房裡都沒有答案,答案在外頭的書房裡……”
豐生點頭,依舊是躍躍欲試模樣。
阿克丹這裡,已經意興闌珊。
旁人家的書房,不愛去。
等到吃完午膳,九阿哥打發何玉柱送人回去,就跟舒舒道:“爺發現了,爺在孩子們麵前少了幾分威嚴,等到內書房開學,爺到時候教他們梵文跟法蘭西文,總要震懾、震懾他們,讓他們曉得爺的本事!”
如今世情就是“嚴父慈母”。
舒舒並不反對九阿哥端起嚴父的範兒,隻提醒道:“先教一門,教得差不多了再說其他,省得學亂了。”
九阿哥道:“那就先教法蘭西文,聽說歐羅巴那邊法蘭西王很厲害……”
計劃完當嚴父,九阿哥又想要當慈父。
“之前爺讀蘇東坡的《盼兒》,隻覺得矯情,什麼‘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這隻聽說有望子成龍的,沒聽說望子成蟲的……”
“真要成了‘愚且魯’,也做不了公卿……”
說著,他講了暖房裡的事。
“豐生又厚道又聰明,最是令人不放心,阿克丹倒還好些,對外人冷清著,可對家裡人又太看重,哎,爺看著不放心了,倒是盼著他們跟尋常孩子似的,憨吃憨睡,開智晚些……”
舒舒聽了,道:“既是豐生聰明,爺也不用擔心太過,吃了兩次虧,就會長記性了;阿克丹這裡,以後出了家門,認識的人多了再看……”
不是她心狠,這就是成長。
對於孩子來說,聽再多提點,不如自己經曆過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