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探李元芳開始!
大宋都城,金陵皇宮,崇政殿外。
宋江腦海中將覲見天子的禮儀又仔細地過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綠袍,露出濃濃的愛惜之色。
這是官袍。
他的一片拳拳報國之心,終於得上賞識,在章相公的舉薦下當官了,成為了一名右班殿直,俗稱保義郎。
此事一定,宋江就迫不及待地傳信給弟弟宋清,讓他將父親接入金陵,見證自己的兒子從吏到官的輝煌時刻。
令宋江欣然的是,不僅是他自己,身邊的眾兄弟,李逵、張青、王英、鮑旭、穆弘、穆春、鄧飛,都穿上了官袍,也即是除了孫二娘是女子之身,將來隻能求個誥命外,其他都成為了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與國出力,光宗耀祖。
更令宋江狂喜的是,他此時還能帶著兄弟,一同覲見官家。
按照章惇之意,他們這些能剿滅賊子的民間義士,都是可以麵聖的,但出於自家兄弟的形貌考慮,尤其是李逵那廝的脾性,宋江是絕對不敢帶著他入皇宮的,思來想去,還是讓穆弘穆春跟了過來。
這兩位在家鄉,是與官府中人時常來往,見過世麵的,長相倒也不差,換上官袍,還似個人樣。
可真正到了皇宮裡麵,曾經為鎮上惡霸的穆氏兄弟也僵住了,時不時地扭動一下身體,吞咽著口水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宋江幾次眼神示意,都壓不下他們的不安,也就不再理會,畢竟除了他們外,另一側的幾個人更加不堪。
那是以郭康為首的反賊團夥,現在受了招安,同樣穿上了官袍,卻緊張地看著一隊隊來往的班直侍衛,好似這些守衛嚴密的禁軍,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將他們壓倒在地。
對於身後這些小動作,站在最前方的章惇視若無睹,腰杆筆直,氣定神閒,隻是花白的頭發在長腳襆頭下微微露出,平視前方殿宇的眼神裡,也透出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
“傳章公、郭康、宋江……覲見!”
終於,內侍尖細的聲音響起,殿外的眾人一陣激動,章惇也強振精神,在內侍的引路下朝著殿內走去。
宋江跟在章惇身後,舉步跨入殿宇,周圍的光線隨之一暗,忍不住抬起頭來,就見大殿裡麵,已經站了十幾位官員,個個都是朱紫之貴,心中一顫,趕忙垂下頭去,邁著輕輕的小碎步往前走。
一路上,黑麵木底的官靴在地上踏出清脆的聲音,鼻子裡嗅到的薰香不僅沒有安寧心神的效果,反倒讓身體愈發燥熱,背後汗水湧出,濕透了衣衫。
“臣等拜見陛下!”
所幸跟著章惇亦步亦趨,終於到了階前,章惇躬身行禮,宋江等人則全部跪下,其中以反賊郭康喊得最熱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跪九叩,直到站起後,他都是深深低垂著頭,對於殿內布置不敢多看,至於官家本身,更是不敢貿然瞧上一眼。
宋江突然覺得很有趣。
郭康曾經造著這個人的反,但到了麵前,卻連正眼看對方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似乎很沒道理,卻又很有道理。
正在這時,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免禮,給章公賜座!”
“謝陛下!”
章惇謝禮後緩緩坐下,看著趙佶,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好似之前的種種全然沒有發生過。
雖然知道這是一位宰執應有的城府,趙佶也鬆了一口氣,然後用期待的目光看了過來“章公內有論道經邦之實,外有開疆複宇之休,此番回朝,朕心安矣……今天下紛亂,朝堂不寧,還望章公能定策社稷,護國安邦!”
這番話誇得很露骨,請求得也很直接。
何執中辭官回鄉,為章惇複相找了個借口,但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章惇能夠回來,正是因為如今烽火處處,遍地反賊,朝廷權威一日不如一日,大宋的江山社稷已是及及可危了。
既如此,趙佶也不再遮遮掩掩,乾脆直接詢問,殿內的其他官員聞言神情各異,有的露出期待,有的則目光冷冽,但都露出聆聽之色,想要看看這位老相公如何化解目前的種種難題。
章惇鏗鏘有力的聲音很快響起“今天下亂局,乃北虜撕毀盟約,南下入侵所致,兵戈戰亂,令黎民失所,生靈塗炭,又有野心之輩乘勢而起,犯上謀逆……”
“如荊湖方臘,與明尊邪教沆瀣一氣,蠱惑民心,奸惡之行,罄竹難書,此等首惡,罪無可赦,當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又有朝廷貪官汙吏橫行,不知為民做主,反橫征暴斂,致使官逼民反,如襄陽郭康,本為良民,卻在重賦之下被逼作亂,後幡然醒悟,棄暗投明。”
“此等義士,雖有過錯,然及時悔過,戴罪立功,情有可原,又得陛下降詔,赦免本罪,招安歸降,朝暮朝覲,何等寬仁厚德……當再賜緋袍,封妻蔭子,宣告天下,以示嘉獎!”
這番話一出,堂內隱隱騷動起來。
眾多臣子哪怕知道章惇力主招安,對於這樣的說辭還是難免露出不滿之色。
若論時間,郭康在襄陽是第一批造反的,性質惡劣,鼎盛時期麾下更有十數萬水師,嚇得朝廷瘋狂催促西軍回防,就怕他一路打進江南來,反倒是荊湖的方臘遲了近一年,才嶄露頭角。
如今招安郭康,其實就有大部分臣子不同意,想要直接問斬,以儆效尤,章惇居然還要賜予緋袍,封妻蔭子,宣告天下,就實在太過誇張了。
穆弘穆春的臉色微變,宋江心中也湧起一股濃濃的不適之感。
如果郭康得此賞賜,那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官品一躍到他們之上,這怎能接受得了?
“章公此言……”
就連趙佶都皺起眉頭,倒不是為了賞罰公正,而是他心中恨極了這些反賊,怎會願意給他們如此好的待遇。
章惇暗歎,如果曾布、蔡卞、範純禮還在,哪怕是韓忠彥,都會知道他的用意。
可惜這群人乃至他們的親信,都被趙佶免得七七八八了,如今留在朝堂上身居高位的,多為江南一係官員,做好本職工作或許可以,一旦遇到這等大禍,終究還是格局不夠。
既如此,他也就說得直白些了“請陛下鑒於前唐王仙芝、黃巢之禍,安撫民意,不要寒了天下義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