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芳自然不會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十三年,直到嘉靖駕崩,共二十五年時間不上朝。
後麵還有個跟這位皇爺爺學習,近三十年不上朝,把國家基本折騰完蛋的萬曆。
相比起二十五年和三十年,十二年看似不算什麼,但已經是一段漫長的時光,足以讓宮中上下形成習慣,也就難怪嘉靖下達這份旨意時,將周圍的人都震住。
依舊是呂芳最先反應過來,喜不自禁地道“陛下洪福齊天,實乃萬民大喜,老奴立刻去通知內閣,著六部準備!”
“讓百官穿上大朝會的梁冠赤羅!”
嘉靖笑著叮囑了一句,欣賞著天邊升起的彩虹“我大明雖有風雨,但終見飛虹,這是個喜慶的大日子啊!”
真龍收雨,福澤大明,如此已經超出祥瑞的範疇,更是實實在在的肯定。
要在群臣麵前展示,更要昭告天下,自然要開朝會,怎能繼續居於西苑?
若不是之前也沒想到會有如此一幕,早該在得知李時珍帶龍女入京時,就要做好準備,不僅是開朝會,更開大朝會。
可惜了,時間太過倉促……
實際上,當呂芳飛速通知各部,發現單單是朝會,這時間已經很倉促了。
究其根本,還是十二年時間不上朝,百官都習慣了沒有朝會的日子,一下子通知,先是懵了,然後才去翻大朝會所穿的服裝。
從洪武年間就有定製,凡大祀、慶成、正旦、冬至、聖節、頒詔、開讀、進表、傳製,都用梁冠、赤羅衣,革帶佩綬,白襪黑履。
當然,即便胸前沒有補子,看不出文武品階,也能從革帶、佩綬上區彆,最顯眼的莫過於梁冠的梁數。
爵位中,公冠八梁,侯、伯七梁,冠上都加雉尾,駙馬七梁不用雉尾。
官員中,一品七梁,二品六梁,三品五梁,四品四梁,五品三梁。
到此為止了,能到場的至少要五品,後麵的六七品沒資格。
“快!快!把袍服翻出來!”
嚴府的下人極多,以最快速度為嚴嵩找出了一品七梁,給嚴世蕃找到了三品五梁,再扶著嚴閣老鑽入八抬大轎,嚴世蕃翻身上馬,匆匆往紫禁城趕。
一路上仍然是百姓的歡呼和祈禱聲,無論是坐在轎子裡假寐的嚴嵩,還是精力十足四處觀察的嚴世蕃,腦海中都浮現出類似的念頭“這位李神醫入京的動靜,比預料中大太多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到了紫禁城外,午門前依舊亂糟糟的,所幸陸炳站了出來,錦衣衛和司禮監通力合作,將各部召集,以最快速度整理隊伍。
錦衣衛的職責,本來就包含了儀仗任務,天子恩賜的飛魚服、繡春刀,也是為了站在身邊,顯得格外精神好看。
此番他們更是領守衛、儀仗、司樂之責。
所有錦衣衛身著統一甲胃,手持金瓜斧鉞,高舉大纛,從午門一直排到正殿丹墀。
教坊司的樂隊抵達,典牧所把平時豢養的駿馬、犀牛和大象都給牽了出來,列於皇極殿兩側。
專糾百官儀表言行的糾儀禦史忙前忙後,傳製宣表等官員也都各就各位。
“到沒到齊?再等半刻鐘,沒來的,就不要來了!”
陶仲文帶著陶世恩抵達午門時,就聽到陸炳洪亮的聲音維持著現場的秩序,然後很快發現了兩人。
在百官的側目中,這位大都督龍行虎步,敵意幾乎不帶掩飾,來到陶氏父子麵前,冷著臉道“陶真人!”
雖然知道父親有解決這位的辦法,但看著如猛虎般的漢子往麵前一立,陶世恩還是不自覺地垂下了頭,沒敢與之對視,陶仲文則澹然一禮“陸都督!”
“哼!”
陸炳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隻是連抱拳都懶得做了,掉頭又去安排彆的官員。
在錦衣衛、司禮監和禦史的厲聲催促下,鬆鬆垮垮的官員隊伍總算有了些模樣,厚重悠揚的鐘鼓聲及時響起,午門緩緩打開。
百官由左、右掖門入,來到丹墀東西,朝北肅立。
“陛下起駕!”
同時穿戴好袞服龍冕的嘉靖,終於從西苑出來,伴隨著演奏的大樂,導駕官走在最前,尚寶司官員手捧禦璽,跟在後麵,由錦衣衛護駕的帝輦跟在後麵,一起朝著皇極殿而去。
萬幸的是,這座十二年未上朝的宮殿,並沒有破敗,內侍打掃得很乾淨。
當嘉靖在龍椅上端坐,殿內明扇徐徐打開,珠簾緩緩卷起,禦璽置於寶桉後,浩大沉凝的氣氛立刻彌漫,皇權威嚴以最為正統的方式回歸。
“排班!”
在一陣雜亂的步伐中,百官變為入殿的隊形,整齊排列好,魚貫進入。
真正邁入朝會之地,嚴世蕃、陶世恩這種十二年前還未有資格上朝的,態度更多的是好奇。
嚴嵩、陸炳等臣子則是感懷了。
尤其是嚴閣老,手持象牙笏,顫巍巍地邁入皇極殿的時候,都有些恍忽。
令他感到慶幸的是,正如嘉靖那次親自下旨剿倭,這次的朝會也僅僅是為了神龍入京,曇花一現,並不是真的會形成慣例。
令他不安的是,那位造成這一切的李時珍,以這種方式來到京師,愈發不像是閒雲野鶴……
“山呼!”
容不得多想,讚禮官的聲音回蕩在殿內,韶樂聲起,百官朝嘉靖跪拜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以前聽著這臣下對君主的祝賀之辭,嘉靖並沒有什麼反應,因為史上並無真正萬歲的天子,但如今神道重新複蘇,在這個前所未有的時期,或許就不再是祝頌……
“眾愛卿平身!”
百官起身,聆聽聖諭,而嘉靖剛要開口,目光陡然凝固,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此舉讓殿內群臣驚詫莫名,下意識地順著這位萬歲的視線側目,也瞬間動容。
因為一道白色光柱從天而降,落在皇級殿前,兩道身影從中舉步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