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組長親自開車把陳長安送回澗溪村。
隨行的還有沈薇。
劉組長特意把沈薇叫上,也沒彆的意思,就是怕陳長安在路上懟人,想多個人分擔陳長安的火力。
現在村裡的路已經修得七七八八,村裡村外都鋪上了瀝青,隻差綠化工程還沒有完工,車子可以直接開到村委會的大院。
三人一下車,十幾村民便圍了過來。
韓思瑤獨自站在村委大門口的台階上,笑盈盈地看著陳長安,像個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仙子。
聒噪的村民們,則不像韓思瑤那般端莊優雅。
有人放鞭炮,硝煙滾滾。
有人用柚子葉往陳長安身上撒水,民間相信這樣做可以除穢避災,相信這樣就能清除陳長安身上的穢氣。
也有幾個義憤填膺的村民,圍上來聲討劉組長和沈薇。
領頭的聲討者。
是由陳長安一手提拔起來的民兵隊長馬老七。
馬老七仗著一米九的身高俯視著劉組長“你們放著真正的貪官不去抓,把我們陳書記逮過去往死裡整,這是人乾的事?!”
“都是誤會。”
除了硬著頭皮尬笑以外,劉組長也無話可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何況他現在不占理。
在這場特殊的迎接儀式中。
陳長安是絕對的主角!
而劉組長和沈薇則是不該出現的兩個災星,憤怒的村民們,就差沒往他倆的腦袋上扔臭雞蛋和爛番茄。
這荒誕的一幕,讓劉組長感覺很不真實。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
這些村民又不是傻子,理論上來講,他們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外來的小村官而攻擊市裡來的領導。
可眼下。
這種通常隻會發生在腦殘神劇中的劇情,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甚至威脅到了他和沈薇的人身安全。
簡單與陳長安道了聲彆。
劉組長和沈薇便轉身鑽進了車裡,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多少有點逃命的味道,一腳油門直接踩到底。
回程路上。
沈薇悶悶不樂地發牢騷“組長,您一直是我心目中的楷模,我是真搞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陳長安要提行政訴訟,就讓他去提好了。我們又沒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大不了檢討一下工作上的疏忽。”
“以大局為重。”
劉組長搬出萬能的答案,細節上避而不談。
陳長安拿行政訴訟相要挾,後果的嚴重性,並不是取決於行政訴訟本身,而是取決於提起行政訴訟的人。
基層有兩種人需要敬而遠之,這是劉組長從政多年的領悟。
一種是心如死灰、破罐子破摔的人,那種人不再渴望升官發財,惹急了,舍得一身剮,敢把高官拉下馬!
另一種,就是那種令人摸不透、看不穿的角色。
陳長安顯然是第二種人。
在市內,手握實權的常務副市長丁永春,曾是他的手下敗將。到了基層,他更是威風八麵,現在堪稱是澗溪村全村的信仰。
如果說他與丁永春對抗是靠背後有人撐腰。
那他現在玩轉基層,則完全是靠自己個人的實力!大家都知道他的炒股本金是從信用社貸來的免息助農款,可誰也奈何不了他。
在這場遊戲中,鎮長許叢林玩了個寂寞,還被人看穿了底牌。
紀委調查組也同樣被耍得團團轉。
放眼整個呂州市。
除了陳長安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基層小吏。陳長安沒有把自己定義成棋盤中的一枚小棋子,而是把自己定義成了下棋的人。
而比這更恐怖的,他下贏了這盤棋!
今天如果不息事寧人,搞不好陳長安真的會跑到市裡去上訴。每每想到這件事的後果,劉組長總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行政訴訟這種事,有時就跟古代告狀差不多。
你一普通老百姓蹲在官道上高舉狀紙喊冤,跟某官吏親自衝進衙門喊冤,性質是不一樣的,上級的查處力度也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