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煙已經燃儘,但雷剛仍保持著沉思狀的姿勢,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經靜止。
回想那些快意恩仇的日子,那些自以為公平的交易。
雷剛的目光中又多了一絲迷茫。
好滑稽的人生,自己曾經堅守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生信條,在陳長安的剖析下,猶如一句蒼白無力的廢話。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也不過是彆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仿佛那就是一個無知者的狂歡!雷剛暗歎連連地搖了搖頭,又用力吸了一口煙。
領悟雖然是種痛苦的過程,卻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等抽完指尖這根煙。
雷剛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照你這麼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公平的地方,到處都是奴役。”
“正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所以我才會坐在這裡,跟你分析你這被奴役的一生。”
眼看雷剛有悔有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陳長安也暗生欣慰。
窗外的雨遲早會停。
黎明終將到來。
陳長安對雷剛滿懷期待“臨死前敢為芸芸眾生振臂高呼的人,世人通常管這種人叫英雄。至少,在我眼裡,這種人可以稱為英雄。”
“我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暴徒。”
雷剛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敢奢望英雄的稱號。
陳長安不置可否地回道“人的一生,就像一條長長的時間軸,中間有若乾個時間節點。在我上吊樓之前,你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暴徒,這一點不假。但是未來的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件事的選擇權,在你自己的手裡。”
“你讓我想想。”
雷剛悶悶地吸了幾口煙。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樓下豎耳靜聽的葉青走了上來。她手裡提著醫護人員的急救醫療箱,上來給雷剛清創消毒,重新包紮傷口。
她拆掉雷剛左腿上那條血汙斑斑的布條。
用鑷子夾起棉球。
沾上碘伏。
她一邊幫雷剛處理傷口,一邊低著頭說“我想嫁的那個人,是英雄。”
短短一句話,令雷剛啼笑皆非。
葉青清創包紮時所帶來的劇痛感,並沒有影響他的思緒。
他吸一口煙。
又把目光轉到了陳長安身上
“昨天……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前天。前天我在溫泉渡假村的酒店,發現有兩個便衣盯著我。”
“我問姚濤能不能開槍。”
“當時姚濤給我下達的指令是能乾幾個乾幾個,他說乾完這一票就安排我出國,並承諾會幫我照顧家人。”
“不過我沒指望他幫我照顧家人,所以我先殺了我爸,一了百了。”
這個真相一吐出來,雷剛似乎也得到了大解脫,心裡不再有種種包袱壓著,連目光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當然,他眼裡裝的人並不是陳長安。
他說完便轉移了目光,眼裡裝的是正在幫他清創包紮的葉青。
頗有點一眼永恒,此生無悔的滿足感。
對於他這種殺人如麻的雇傭兵來講,被人所愛,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每一眼都顯得彌足珍貴。
而對於陳長安來講,今晚也是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