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門外。
叮叮咣咣。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各種錢幣像是祭祀的紙錢,漫天飛舞。
一團黑影飄忽地行走在荒涼的街道上,朝著遠處巍峨的廟宇走去。
那團黑霧中隱隱裹挾著看不清的、鮮紅的肉質結構,分節為無數觸肢的肉芽在柏油路上磨出一道接一道的驚人血痕。
叮叮咣咣如同金錢的聲響,便是這團黑霧中的肉質發出的。
那令人無法看透的肥碩大腹如同灌滿水的袋子,一下又一下地在地麵上蠕動。
但隻有詳細端詳才能發現,那團縹緲黑霧之中的……根本就是個人!
一個被脹得極大、極醜陋的人!
他赤裸著巨大肥碩的身體,身體各處的皮膚已經被剝離了,鮮紅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
他四肢小得不成比例,所以隻能用肥大的肚子在地麵蠕動著爬行。
那張裂開的嘴中不斷吐出紙幣和金幣,紙幣漫天飄舞,金幣骨碌碌地沿著柏油路滾動。
被這些錢幣接觸的事物迅速失去活力,變得死氣沉沉。
欲鬼。
供懶惰路徑的“鑄幣官”所驅使的使魔。
由富有“貪欲”的人類剝皮製成。
欲鬼會將“貪婪”執行到底,用自身產出的錢幣來吞噬周圍的“欲望”來延續自身的力量。
遠處。
茶館街沿的小攤上圍坐著三人。
乾枯蜷曲的茶葉在開水中泡開,一壺茶香熱氣,緩緩在冰冷的空氣中逸散開來。
“還是夏熾陽先生的信息通達啊。”薑天河背靠在竹椅上,盯著頭頂寫著“茶牌”的幌子,“住在這種小城真舒服,我能想象下午這裡熙熙攘攘的樣子。”
“灌縣就靠近青城山,出了名的安逸。”夏熾陽慢悠悠地飲了口熱茶,“打麻將麼?”
他們背後是擺放雜亂的桌椅,淩亂地鋪滿了打到一半的麻將和早已冷掉的茶水。
“夏熾陽先生好興致啊,可惜我不會這種棋牌遊戲。”一旁沉默地高文忽然開口,“但還是要感謝你,若不是你告訴我們那半枚顱骨在二王廟,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不過是夏家一些邊角的消息,關於二郎神,夏家既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有太多的情報。”夏熾陽淡淡地說,“二王廟是楊戩的道場,但這些神,已經銷聲匿跡太久了。”
“讓貪鬼去看看就知道了。”薑天河勾起嘴角,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風掃落葉。
轟——!!!
隨著一聲巨響,那頭被薑天河派去的貪鬼飛街躍巷,打破了寂靜。
血紅的肥碩身軀在半空中旋轉著砸進仿古的牆體。
隨之而來的,是熊熊烈火。
這團火,在褪色的世界中顯得極為明亮、鮮豔。
薑天河一愣,隨即站了起來。
高文則是懶懶地仰頭。
猩紅的目光看向街角的方向。
出現在那裡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半大少年。
紅綾燃火,攥在手中。
薑天河雙目微虛,他拍了拍手。
街麵上頓時彌漫起彌漫起一股薄薄的黑霧。
叮叮咣咣的錢幣聲伴隨著沙啞低沉的嘶吼回蕩在霧中。
一、二、三、四、五……
更多的貪鬼從黑霧中爬了出來。
肉血鮮紅、眼珠暴突。
被撕爛的嘴唇露出兩排赤裸的牙齒。
頓時,錢紙漫天。
“他不是人,沒有欲望。”高文懶懶地說,“貪鬼上去,不過是幾坨爛肉而已。”
一陣沉悶而剛猛的破風聲!
轟——!!!
夏熾陽愣了下,隻覺得頭上一團陰影正在越變越大。
“去死!!!”
夏超帶著一尊巨石從天而降!!!
高文·羅素獨眼由藍轉紅,屬於沉眠弄臣的領域在無聲之中展開。
“重力的規則,扭曲。”他低聲默念。
下一秒,由重力牽引的巨石立刻改變了軌跡,朝著一旁橫飛!
重重地砸在了一棵蒼勁的古樹下!
夏熾陽心有餘悸地看向巨石,沉寂片刻,一攤濃血從石頭下流了出來。
他自然認出了那個聲音。
那是他哥哥的兒子。
夏超!
就這麼死了?
夏熾陽還沒見識過所謂半魔血脈的力量,也不知道夏超的極限在哪。
忽然,一隻折斷扭曲的手血淋淋地從巨石地下扒拉了出來,在石麵上留下了一張張駭人的血掌印。
夏熾陽瞳孔猛地一收,顫聲道“……賢侄?”
被巨石壓扁的夏超緩緩從血泊中扭曲地爬了出來。
伴隨著一陣血骨重生的“哢嚓”聲響,那顆沾滿鮮血的頭一寸寸地旋轉複位,然後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
“我的好二叔,我可……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