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生無比確信,此刻於他麵前彌漫、喚醒他精進半生的幻術,無形亦不可言說之力,便是世間生靈仰望的「神權」。
世間萬物運轉,終歸有它自己的法則,生靈所觸碰的一切都逃不過「神權」,所有可言可視之物,每一次花開花謝,凡在此世,便在道中。
天道無形,楊福生並不像阿泠那樣能夠看到天道的“形”,但阿泠能夠知道,楊福生的反應的確是“看”到了——隻不過並不是用眼。
楊福生顫抖著伸出手,可血肉之軀又怎麼去觸碰無形的天道?
“不要看,亦不可言,更不可觸及。”
阿泠的聲音回蕩在楊福生的腦海。
而楊福生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未曾看,未曾言說,亦未試圖伸手觸碰,用心去感悟「神權」之意,終於極其短暫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觸碰”到了那一抹無形天道。
阿泠當即一喜,心想這法子莫非還真能管用,還未待楊福生將眼睜開便問道“福生,你感覺如何?”
楊福生嘴唇顫抖,似是多年來的夙願得以滿足,對著阿泠磕頭便拜“多謝仙尊賜權!”
看來楊福生當真從那抹天道中窺探到了什麼,阿泠心想,接下來才是真正開始驗證他想法的時候。
他揮手以靈蘊將楊福生扶起,淡然道“我沒有賜權給你。”
楊福生愣住,方才他所觸及的,乃是如假包換的「神權」,他修煉這許多年,靠自身努力走到如此地步,怎會認錯?
若不是賜權封為“神使”,仙尊又怎麼會大張旗鼓,將自己單獨拉來此地——就為了看一眼天道?
“我應當說過,我不是神靈。”阿泠俯下身來蹲在楊福生跟前道,此舉當然跟神靈氣質毫不相乾,更像是鄰家知心好兄弟,“你也不要把我當作神,我讓你感受天道,並非是要封你為神使,更不會將天道賜權給你。”
“我,要讓你悟道。”
“悟道?”
楊福生瞪大了眼,這是多麼新鮮又令人震撼的字眼!
他吞了口口水,試探著問道“仙尊的意思是…放權?”
實則哪來的“放權”的說法,「神權」顧名思義,神靈之權能也,倒不如說,沒了權,怎麼能稱為神呢?
話又說回來,沒了獨占天道的權,還能算作是神嗎?
“不。”
阿泠搖了搖頭,鄭重道“天道在我手中,亦在塵世之中,你能感悟多少,就能驅使幾分。”
“您的意思是…”
“凡信‘仙’者,皆可參悟。”
楊福生猶如晴天霹靂,阿泠這番話無異於是說,但凡是祂的信徒,都能有觸摸天道的機會!
遠的不說,放在舊時北樺、今日甫來,這是真真正正的褻瀆神靈之舉,任何一個膽敢有此想法的人,都將受到來自神靈的懲罰。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是出自“仙”本尊之口,真真切切傳達給了楊福生,一時之間,楊福生當然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他還想過,這是否是仙尊賜下的考驗之一?
震撼之後,楊福生腦子轉得也快,立即在胸中打好了“草稿”,正準備痛徹心扉向阿泠表達此舉有違天道時,卻被打斷道
“當然,這也隻是我的願景,不過要是你能成功的話,便能證明我這想法完全可行——”
“誰說天道就該是神所有?”
上一刻蹲在他麵前的阿泠,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咧嘴一笑,徹底讓楊福生啞口無言。
“若是累了,可讓馬前多分擔些,若有城鎮建設上頗有天分之人,也不妨加以傳授,總而言之——”阿泠重重地拍了拍楊福生的肩膀,笑得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神靈,“我很好看你,過些時日,我會來試探你的幻術。”
楊福生即使再無法接受,此刻當也明白了阿泠的真正用意,當即要拜,卻被攔住。
“起來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楊福生點了點頭,隨即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腳下綠茵如潮水般褪去,他又回到了馭魂宗青山頂。
阿泠先是將物資帶回歸雁山,天氣寒冷,新生肉體畢竟也是凡胎,需要熱食衣物以禦寒。
他還是受不了一來就被老李頭等一眾熟悉的同村長輩跪拜,留下東西便在周遭隱匿起來,想著接下來歸雁村該如何安排。
“封山啊”他這時才有空想起清長老當時對自己說的,覺得對方話裡有話。
阿泠長歎一聲,覺得這封山的決策,意圖未免太過於明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