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細弱,但卻還是被陸宴塵聽在了耳中。
陸宴塵被她問得一愣。
他不知道葉傾懷為何會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出這麼一句來。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柔弱的葉傾懷了。
自親政起,葉傾懷便總是要求陸宴塵不要再將她當做孩子對待,而她的所作所為也都在印證著她的要求。
她確實不是個孩子了。
她心思縝密殺伐果斷,她已不再需要他的教導和蔽護。
她像是一隻雛鷹,羽翼漸豐,即將離巢了。
可是此刻,她好像又變回了曾經的那隻幼鳥,躲在他的羽翼之下,緊緊依偎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蹣跚學步。
葉傾懷的這副稚子模樣,曾經一度讓他感到焦慮。
彼時的他總是希望她快些長大,能獨自麵對外麵的風雨。
可如今再看到葉傾懷久違地露出這副模樣,他卻有些懷念和莫名的欣喜。
那種感覺,就像是失去的東西又回來了一樣。
陸宴塵將目光移向了葉傾懷身後的兩隻酒壇。
一隻滿滿登登地立著,一隻已經空了,倒在地上,滾落在城垛下的牆根邊。
聯想到李保全在明樓下和他介紹的情況,陸宴塵很快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竟然喝了這麼多酒,也不知和秦寶珠說了些什麼話。陸宴塵心道。
他收回目光,看著葉傾懷濕漉漉的頭頂,問道“陛下覺得自己是昏君嗎?”
葉傾懷默了默,答道“朕不知道。”
“那陛下想做明君嗎?”
“想。”這次她回答得很快。
“為什麼?”
葉傾懷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看向陸宴塵,不知他為何會這麼問。
陸宴塵那雙黑眸正看著她,像一潭清澈沉寂的池水。
這目光葉傾懷太熟悉了,從前他在文軒殿中教她讀書時,便總是這樣充滿耐心地看著她。
但這次,葉傾懷卻答不上來了。
她垂下了頭,眼中有些迷茫。
是啊,為什麼呢?
前世她從沒有生出過“做個明君”這樣的念頭,她隻想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畢竟在她前十四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給她灌輸過這樣的信念。就算是在壬申之變後,從前朝到後宮中也沒有人對她有過“明君”這樣的期許,對於她這個意料之外的皇帝,人們更多的隻是盼著她不要多生事端。
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便是陸宴塵、王立鬆和秦寶珠他們了。
可是就連秦寶珠也說過,他們相信皇帝,是因為沒有彆的辦法了。除了皇帝,他們不知道還能指望誰。
那葉傾懷自己呢?
她是什麼時候萌生出了“想當個明君”這樣的念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