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他認了罪又能怎麼樣呢?兩百萬白銀回不來,死去的一萬多名士兵也活不過來。
此事若傳開來,被天下百姓知道,百姓在痛罵顧海望之餘也會對朝廷和軍隊大失所望。比起懲治顧海望這個與他們無甚瓜葛的權貴,人們更關注的是為什麼這樣的人能官至一品成為十萬大軍的統帥。
大景一直以來在民眾中推行的都是君權天授的思想。皇帝是上天派下來的統治者,因此做什麼都是對的。而朝臣們,則是皇帝意誌的代行者,是百姓們可以仰仗和依靠的青天大老爺。
雖然在文校廣開門戶後,人們讀書多了,開始對這樣的信念產生了懷疑,但是這種理念在底層民眾中還是根深蒂固地存在著的。
若是將顧海望真實的所作所為公之於眾,無異於在動搖民眾對朝廷和官府的信賴。
而這,才是真正的國之根本。
葉傾懷垂著頭默了很久。
她的身後是金碧輝煌的暖房,麵前是歲暮天寒的夜色。皇帝孤獨的身影立在明暗交界處,像是截斷了明亮的燈火,又像是阻隔了寒涼的夜霧。
過了許久,她才轉過了身,緩緩邁回了屋,又在塌邊坐了下來。
“把門關上吧。”葉傾懷對沈歸荑道,她的聲音十分低。
沈歸荑將門關好後,回身便看到皇帝頹然地坐在塌邊,一隻胳膊支在榻上的矮幾上,盯著屋中間的火盆發著呆。
沈歸荑不知發生了什麼,她有些忐忑地輕聲走到葉傾懷身邊。
葉傾懷看了看她,對她露出了一個安慰的淺笑,道:“說吧,有什麼事要報給朕?”
見到葉傾懷恢複了往日的模樣,沈歸荑的神色也不再那麼緊繃。
“回陛下,奴婢這些日子在宮中查了坤寧宮失蹤的宮女鈴雪。最後見到她的人是當夜和她一起當值的宮女蓮兒,她說那天她因為來了月事所以有些犯困,前半夜便睡了,後麵都是鈴雪一個人當的值。另外奴婢打聽到,鈴雪有一些隱秘的隨身物品並沒有帶走,和她相熟的宮女覺得她出宮的事情太突然了,十分古怪。”
“有可疑的人嗎?”葉傾懷問道。
沈歸荑搖了搖頭。
“陛下,坤寧宮最近調走了好幾個宮女太監,皇後的屋裡隻讓幾個固定的奴仆出入,屋門處有太監十二個時辰輪值,頗有些如臨大敵的架勢,不知道是不是和鈴雪的失蹤有關。”
這倒有些稀奇。自從那夜後葉傾懷一直宿在景壽宮中,再也沒敢踏足後宮。皇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下藥未成有些尷尬,這些日子反常的安靜,不像之前那樣總是借著送吃送喝的由頭來前殿找她。
見葉傾懷不說話,沈歸荑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奴婢今日出宮的時候,看到何青長大人從顧府側門出來。”
葉傾懷神色微微一動,便又恢複了尋常。
看來她猜得不錯。何青長抵京後先去了顧府。那麼他今日進宮說的話,便是得到過顧世海的首肯的。
她當時當著何青長的麵說要免了顧海望的死罪,貶為庶人,也是為了通過何青長的反應來試探顧世海的態度。
但那時何青長不為所動,葉傾懷還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猜錯了,有可能何青長請她治顧海望的罪隻是何青長自己的主意。
但聽沈歸荑這樣說來,何青長既然一回京就去找顧世海,肯定是商量這兩百萬的事情怎麼善後。如此看來,何青長當時的反應算是默認了葉傾懷的處置,也就是說這是顧世海能夠接受的結果。
看來事到如今,他也隻求顧海望的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