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2月5日
葉霧蓮正在一家旗袍店裡挑選布料,周師傅在旁邊介紹著各種花色,難得來了客戶,店主老周很是殷勤,一直跟在一邊,小聲推薦。
“葉小姐,這是新來的進口麵料,做上一身絕對亮眼。”
“料子是不錯,可是兩個月前在你家做的旗袍,不知道怎麼有點緊了,這次你要量好了,還要給我打個折。”
“沒問題,葉小姐我們到後麵量一下尺寸。老婆子,看好店。”
葉霧蓮跟周師傅進了後堂,關上門。
“老周,我早上就看到要聯絡的信號,不是緊急的顏色,所以沒有馬上過來,沒有遲吧,是有什麼新的指示嗎?”
“不遲,上頭來電了,上次的那批棉布已經安全到達,另外就是前線緊缺藥品,問我們有沒有辦法,但是上級強調必須保證你的安全。”老周跟葉霧蓮分享了好消息,也告知了新的動態。
“另外,上頭對於林傑的事情很重視,也認可你對林傑的判斷,他不是死心要做漢奸,隻是陰差陽錯進了七十六號,上頭專門給你一句話,軍人可以犧牲生命,也可以犧牲感情。”
“什麼意思?”葉霧蓮滿臉怒氣,“老周,教官,這是什麼意思?美人計?我不同意,藥品我會想辦法的。”
“小葉,你是特工,不是普通軍人,必要時哪怕犧牲自己的感情,這在訓練班時就教過你,你應該有心理準備的。”
“老周,藥品的事我會去找林傑打探,其他的我再考慮一下。”
“也好,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次上頭暗示很明顯了,下次可能就是命令,家規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見葉霧蓮還是不吭聲接著勸說著。
“小葉,你知道你同期的女學員有多少被派往東北執行這種任務了嗎?她們為了自己的信仰做出了怎樣的犧牲你知道嗎?國家到了如此境地,大半河山淪落日寇之手,我輩隻有用人所不能的犧牲來挽救大廈將傾。要不然我們下一代,下下一代,子子孫孫都會淪為亡國奴。你明白嗎?你是因為葉吉卿的關係才留在上海的,你的代號西施,你應該明白是為了什麼,目標是誰我就不說了,我是你的教官,也是不忍心才為你擋了多次,現在上頭把你的目標轉移到林傑身上,我也不好再反駁,其實對於其他人來說,你還算是好的,起碼他有機會成為自己人,那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好好考慮一下吧,時間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老周與其說是在說服葉霧蓮,還不如說在說服自己,七七事變之前自己還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學教授,而葉霧蓮是自己得意的學生,後來自己成了某情報機關的教官,而葉霧蓮又成了自己的學員。小葉很聰明,從接受任務後知道自己的代號叫西施,就再也沒有叫過自己一聲老師。
為了趕走日本人,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把自己變成魔鬼,一批又一批地把自己的學生,弟子送上了戰場,送進了魔窟,等趕走日本人那天,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回家?到那時候,自己也該下去陪他們。看著唯一還留在身邊的弟子默默轉身離去的,老周一聲長歎,唉。國事至此,唯有犧牲。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
葉霧蓮對於這樣的安排很抗拒,為了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她可以不怕犧牲,但是要求她出賣自己的身體,完全沒辦法做到,哪怕目標是自己並不討厭的林傑,但是軍統的家規又沒辦法回避,還有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一時陷入兩難。孤身一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每每在深夜驚醒,獨自流淚,可是想起那些已經犧牲的同誌,又恨自己的軟弱。
距離上次和老周接頭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了,葉霧蓮還是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拖不下去了。
但是這種事也不可能要求組織上解決,哪怕組織安排撤離,自己也不甘心,想起老周最後的勸說的話,有可能成為自己人,唉,要是林傑是自己的同誌就好了。這家夥以前還是很有正義感的,在學校和自己關係也挺好的,長得也帥,還挺高的,好像那時候就喜歡自己吧,要不給他個機會?
葉霧蓮躺在床上,黑暗中翻來覆去睡不著,開始還在努力想著如何去麵對當前的局麵,不知怎麼就想到林傑身上去了。氣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怎麼辦,再拖下去軍統可能會直接下命令,難得真的隻能向上級請求撤離嗎?上級大概率會同意的,我們黨從來不會要求自己的同誌做出這樣的犧牲。
都怪自己把林傑拖下水,當時偶爾在街上碰到林傑後,隨口跟老周說起,沒想到老周知道林傑的專業後,往上彙報了,下來了指示讓她出麵安排進警察局的,卻陰差陽錯進了七十六號,更加引起了上麵的重視,唉,都是自己害了他。啊,怎麼又繞回來了。
葉霧蓮都要瘋了,一直到深夜也沒個結論。又想到上次組織安排給林傑的倆人不知道怎麼樣了,林傑有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自己的身份直屬中央保衛總局,但是沒有人可以證明,自己的上線為了保護她和電台犧牲了,但是與保衛局的聯絡還在,對她的信任還在,因為代號孤雁的她的情報一直沒有出過差錯。上次孤雁向保衛局了葉家小姐正幫她男友七十六號總務處副科長,物色兩個乾私活的人手,提議利用這機會安排人員打入七十六號。為了不節外生枝,葉霧蓮也不敢透露孤雁就是葉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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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保衛局也怕這是不是陷阱,要不是組織確實需要有人打進七十六號,最後組織不得不冒險安排人隔了好幾層把人安排見到七十六號的那林科長。中間有沒有孤雁參與保衛局也不知道,倒是兩人順利地進了七十六號,並站穩了腳跟,這已經得到幾個不同的渠道證實不是陷阱。並且已經開始發揮作用。這進一步說明孤雁目前還是自己人,
最後,葉霧蓮還是決定不能向上彙報,秘密電台用得越多越危險。那還不如和林傑試試談戀愛,又不是馬上要做那個什麼的,這樣對軍統也好交代,也要挽救林傑,做漢奸死路一條,希望林傑能做出正確的選擇,要不然自己就親手鋤奸。
下了決心的葉霧蓮才停止了胡思亂想,慢慢地睡了過去,還做了個美夢。
在夢中,葉霧蓮用愛情感化了林傑,倆人聯手竊取了許多小日本的情報,還籌集了大量的物資,為抗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最後中國取得了抗戰的勝利,後來葉霧蓮表明了自己真實的身份,引導林傑加入了我黨,兩人又一起繼續潛伏在軍統中與敵人展開了你死我活的鬥爭,一路上互相扶持,互相鼓勵,終於迎來曙光,新中國成立了,最後倆人在同誌們的祝福下組建了幸福的家庭,後來還有了可愛的孩子。
清晨的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溫柔地灑在葉霧蓮的臉上,熟睡中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本該屬於她,又不知已經消失了多久的真心微笑,這個年輕的,堅強的革命者一直向往的美好生活現在隻能出現在夢中,但是她堅信這樣的生活終將會在她和同誌們的手中實現。隻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夢中另外一個主人翁會是林傑。
夢,總歸會醒來的,至於將來,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醒來的葉霧蓮依稀記得昨晚的夢景,臉色有點發紅,雙手用力地握緊給自己打氣,嘴裡呢喃一句“你不要讓我失望。”
三天後,葉霧蓮找到了一個適當的理由,家中後天父親做壽,葉霧蓮要以拜壽為名,帶林傑回家,重新拉近已經有點生疏的關係。
接到葉霧蓮的電話,林傑有點奇怪,不是奇怪葉霧蓮給他打電話了,而電話裡說要林傑明天陪她去買禮物給她父親祝壽,還說要林傑帶夠錢,禮物是林傑自己買來給她父親的,說好的朋友關係,怎麼就突然變成帶人上門了呢?不是林傑不願意,而是葉霧蓮怎麼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