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海旭、龍海騰、龍海升,龍氏三兄弟,在天津衛,那是隔著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
當年龍家老爺子是多麼望子成龍啊,給三個兒子起了這麼三個大氣磅礴的名字。
三個兒子也果然“爭氣”,雖身處貧民窟,不墮青雲之誌,從碼頭做苦力,到成立“龍頭小刀會”,再到霸占碼頭乾托運,最終殺進租界,進軍賭博業,控製妓院、煙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兄弟三人,各有特色。
老大龍海旭,就像一頭瘋牛,再喝點貓尿,眼珠子通紅,殺人不眨眼,提刀就乾,和道上的人火並,每次都衝在第一線。
老二龍海騰,陰損毒辣,擅長殺人於無形,暗裡使壞,把彆人船底鑿個洞,給彆人酒裡下點毒,放把火毀屍滅跡,是他的專長。
老三龍海升,博采大哥二哥之長,既狠又損,且腦子最好用,處事周全,擅長外交,所有幫會裡對外的事情,都是他出麵擺平。
三兄弟優勢互補,做大做強,但就像陳三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是有因果的。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龍氏三兄弟,一晚上掛了兩個。
這就是民國時期的天津衛,燈火闌珊,紙醉金迷,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
破敗的“窩鋪”裡,冷風颼颼,沈心茹裹著棉襖終於聽完了棍兒的彙報,她這才知道棍兒被陳三爺收為徒弟了,成了陳三爺的門徒。
良久,棍兒看了看父母和妹妹,對沈心茹說“沈姑娘,我……我送你回府上吧!”
棍兒恨不得趕緊把沈心茹送到蕉爺府上,這麼一位千金在自己家裡,萬一有個閃失,可賠不起。
沈心茹思考片刻,搖搖頭“我就住在你這裡。”
“啊?”棍兒一驚,“我這裡條件……”
沈心茹一笑“挺好!”
“不是……沈姑娘,是這樣的,您回到蕉爺身邊,它不就安全了嘛!”
沈心茹眉頭一皺,猛然抬頭“那陳三爺就危險了!”
一語道破天機,誰也沒想到這個溫文爾雅的姑娘思維是如此地活躍。
隻要她回到蕉爺府上,龍海升必然知道陳三爺故意放走了沈心茹,他會把陳三爺大卸八塊。
沈心茹的威力此刻開始顯現了,她並非“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聖賢書”的教書先生,她隻是懶得牽涉這些江湖恩怨。
她可不是傻白甜,彆忘了,她是什麼出身,大名鼎鼎的蕉府千金,從小接觸的都是官場、商界的高人,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不用刻意去學,耳濡目染,對各種商戰、各種陰謀,都了然於胸。
而且她還留過洋,在歐洲待了五年,喝過洋墨水,吃過洋麵包,博覽群書,見多識廣。
她的眼界和見識,要比普通百姓,高得多。
她隻是天性善良,一直在躲避世間的紛紛擾擾。
她如果把心思用在江湖爭鬥上,那是一把好手,巾幗不讓須眉。
現在她一語中的,棍兒全家都欽佩不已,連連點頭。
棍兒說“沈姑娘說得對,隻是住在我這裡,委屈您了。”
沈心茹一笑“不委屈。我什麼都能適應。”
棍兒嘬了嘬牙花子,愁容滿麵“每日三餐,隻能吃螃蟹,怕您受不了。”
“無礙,你們吃什麼,我吃什麼。”
棍兒說的是大實話,在那個年代,窮人才會頓頓吃螃蟹,因為買不起米麵、蔬菜、肉食,隻能把海河裡的螃蟹撈出來吃,這玩意免費,一頓吃三十個,一天三頓,九十個,吃得一聞螃蟹味兒就想吐,拉的全是蛋白質。
螃蟹是大寒之物,久食體寒,會痛風、指節禁錮、脾胃虛弱、腰酸背痛,還會得“鶴膝風”。
沒辦法,窮啊,隻能吃螃蟹。
棍兒思量著先讓沈心茹住下來,他明天一早馬上聯係陳三爺,讓陳三爺拿主意。
夜深了,沈心茹跟著花兒,進了裡屋,棍兒和父母睡在外屋。
花兒特意把一床新棉被從箱子裡拿出來,鋪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