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悄然浸染窗沿。
虛掩著的窗葉被不斷湧來的冷風拍得“哐哐”亂響。
狹小的房間裡徜徉著橘黃色的燭光,努爾趴伏在電報機前,進行著每日傳遞情報的工作,長短不一的“滴滴”聲不斷響起。
這已經是努爾來到巴黎的第九個月了,期間發生了許多變故。
抵抗組織成員背叛,大批革命者被抓捕入獄,巴黎地下抵抗組織的情報網絡幾乎被一網打儘。
幸運的是,努爾逃過了搜捕。
不幸的是,隻有努爾逃過了搜捕。
如今的巴黎地下抵抗組織,也隻剩下努爾一個人。
她不得不帶上電台四處躲藏,冒著隨時被抓的風險每日向倫敦傳遞情報。
長久以來,在很多人包括負責訓練她的上司的評價裡,努爾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笨拙、膽小、怯懦、記性差、反跟蹤意識薄弱、不會安裝陷阱、甚至連槍械都不敢觸碰。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合格的特工,卻在接到緊急撤退的命令時毅然留在了巴黎,獨自與滿城搜捕她的敵人作戰。
努爾的想法很簡單,她認為這場戰爭不應該發生,可是她並不具備阻止這場戰爭的能力,於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加速這場戰爭的結束。
支撐著她一路走來的並不是軍情六處每月寄送到她家裡的薪水,而是她心中對於“世界和平”的渴望。
在這九個月的時間裡,努爾學會了跟蹤與反跟蹤,學會了安裝陷阱,學會了使用槍械,逐漸成為了一位真正的特工。
咚咚咚!
忽然間,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努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停下手頭的工作,再將電報機藏起,裝作一副剛剛睡醒的懵懂模樣拉開房門。
房東默克爾先生是一位戴著老花眼鏡、衣著樸素的老頭。
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他的脾氣很臭,經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對旁人破口大罵。
此時他站在房門外,用拐杖使勁敲了敲門板,語氣低沉而又嚴肅地說道“德國士兵已經來到了公寓樓下,你必須馬上離開!”
聽到這句話,努爾睡意全消,她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來不及感激默克爾先生的提醒,努爾抱起電台翻窗逃走。
默克爾先生望著“哐哐”亂響的窗台歎了口氣,然後走到窗邊合上窗戶。
短短兩分鐘後,幾個全副武裝的德國士兵闖進了這個狹小的房間,他們很快搜出了努爾來不及銷毀的文件和資料以及數額巨大的法郎。
這證實了確實有抵抗組織的成員藏在這裡。
幾位德國粗暴地將默克爾先生拖至走廊,用槍托暴打一頓,逼問努爾的下落,可是這位平時對待努爾態度極差的房東先生卻似乎變成了啞巴,即便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也沒有透露出任何有關於努爾的消息,直至被活活打死。
法國的投降無法代表全體法國人民,總是有些硬氣的人彎不下腰來對敵人卑躬屈膝,這位房東先生就是這麼一位硬氣的人,他可以被奪走生命,但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剝奪他的尊嚴和自由。
之後。
這些德國士兵將整棟公寓的錢財搜刮乾淨,再用汽油將整棟公寓付之一炬。
蘇白站在二十幾米外的街麵,親眼目睹這場悲劇的發生和結束。
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和衝天而起的濃煙,蘇白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入陰影。
戰爭是殘忍的,曆史是厚重的,時代的浪潮終究會卷走這一切。
這個夜晚。
整個巴黎都在搜捕努爾。
可是努爾卻非常幸運的逃出了追捕,並且在第二天的中午躲進了位於城外的安全屋。
這時的努爾已經非常疲憊,可她的意識卻十分清醒。
她自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毫無征兆的暴露讓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出賣,於是她強行打起精神,將剛剛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想法用電報發送給倫敦,然後躺在床上進入了深層次的睡眠。
或許是因為床板太硬,也或許是因為壓力過大,努爾做了一個噩夢。
在她的夢裡,她來到了一座磅礴壯闊的青銅宮殿。
這座青銅宮殿由三十二根青銅圓柱支撐,大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石桌,桌子的左右兩側圍攏著七張高大的靠背木椅。
努爾看到石桌變成了棺材,七張木椅變成了七把燃燒著各色火焰的神劍。
夢境之外。
努爾在床上翻來覆去,已經是大汗淋漓,房間內的溫度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往上攀升,僅僅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內,床板便被火焰點燃,繼而整個屋子都被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