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哈羅爾特的建議,塞塔蕾想起了須彌城內的幾個劇團,她馬上露出有些尷尬的神色。
作為阿紮爾的助理,她也曾在賢者的授意下隨行前往這些劇院,督促維齊爾取締一些“低俗”的藝術表演。
她當時說了不少重話,說不定那些劇團成員和劇團經理都對她記憶猶新。要再請這些劇團藝人表演她翻譯的詩歌、小說,她覺得自己實難開口。
不是她不願意道歉,本來她也沒有覺得劇團的表演真的有那麼不堪入目,說那些話完全是為了完成教令院的任務。
隻是她是賢者助理,她的行為一定程度上也代表著大賢者的態度,如果她承認自己錯誤的事被傳出去,她百分百會被趕出教令院。
她已經有足夠多的積蓄和才學,並不是離開教令院就難以維持生計,可她如果還想繼續進行文學作品的翻譯工作就隻能留在教令院,因為那些未經翻譯的書籍並沒有被錄入虛空,須彌的紙質書籍又彌足珍貴,幾乎所有和沙漠文明有關的書籍都在教令院的管控當中。
卡維沒有發現塞塔蕾的局促,聽到哈羅爾特的話,他馬上欣喜地叫道:“好主意!我覺得要讓觀眾們更直觀地體會到沙漠詩歌、小說的獨特之處,最好用歌劇或者詩劇的形式表演。
在楓丹,這類舞台藝術非常流行,我們須彌原本也有類似的歌舞表演,隻是礙於教令院,很少有直接把舞蹈、音樂、文學作品三者結合的,也許劇組的經理會想要嘗試新的表演形式——我這裡正好有幾張楓丹的唱片,我找找看。”
卡維在櫃子裡翻騰,很快找出幾張唱片,他將唱片放在留聲機的轉台上,拉下唱針,隨著唱片的旋轉,歌聲很快流淌出來。
歌劇用古楓丹語演唱,在場的隻有艾爾海森能聽懂,可唱片錄下了七名演員的聲音,其他人即便聽不懂,也能根據歌聲的音色判斷演員的心境。
“這似乎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塞塔蕾聽得格外認真,她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真能從歌聲中覺察演員想要表達的情緒,這還是在聽不懂的情況下,如果她聽得懂,歌曲帶給她的觸動肯定會更深。
“是嗎,裡麵的確有很多悲愴的元素,但我覺得這應該是喜劇。”賽諾有不同的看法。
“歌劇叫《海倫的婚禮》,編劇認為海倫的婚禮是一切悲劇的開端,但因為是婚禮,音樂中又帶著聖潔和喜悅的氛圍,楓丹人就喜歡這種戲劇感,所以這出歌劇非常出名,我這裡還有舞台照呢,我再找找。”卡維又開始翻箱倒櫃。
卡維拿出一本相冊,向眾人展示其中的劇照,很開心地說:“這是新娘海倫,這是她的丈夫墨涅拉奧斯,旁邊站著的是海倫的父親和國王的臣子。
你們看,每個人的服裝都很有特色,因此,你們可以明顯感受到海倫父親的氣質和其他人的不同,因為他是神王!”
看完劇照,塞塔蕾更覺得這種藝術形式可行,沙漠一些部落的服飾很具有辨識度,說不定能受到雨林人的喜愛,同時她更加為如何與劇團經理交涉而憂心,她忍不住看向哈羅爾特——
哈羅爾特正認真閱讀著她翻譯的一篇短篇小說。
塞塔蕾立刻收回了視線,她不能總讓那位大人為她打點一切。
哈羅爾特看完,抬頭說:“小說情節很不錯,隻是台詞還要改改,畢竟觀眾是須彌的居民,他們去劇院隻是想打發閒暇時光,或者在忙碌的工作後放鬆一下,再讓他們看一些難以理解的歌劇,他們不會買單的。”
就好比讓你在上了六天學後去看文言文小說,哪怕小說劇情再怎麼激蕩起伏,一般人也看不下去。
“當然,須彌城的娛樂項目種類並不多,華麗的服飾和優美的唱腔也能吸引不少觀眾,但想要靠歌劇達到傳播文化的目的...如何在不改變大意的基礎上,將台詞改得更貼近普通人的口味就是個難題了。”哈羅爾特繼續說。
“...嗯。”卡維陷入沉思,他覺得哈羅爾特說的很有道理。
“這種事最好還是交給劇團的劇作家,常年求學,我們或多或少受教令院的影響,思維方式已經有彆於一般民眾。”賽諾不無遺憾地說。
哈羅爾特:“是的,我們要做的話難免出差錯——塞塔蕾前輩是賢者助理,可能不方便直接出麵,前輩可以用匿名信的方式寫明緣由,並附上自己翻譯的小說,如果劇團正好缺少劇本,劇團經理會接受這樣的投遞方式。
或者給自己取個筆名,像‘莎士比亞’這樣的,為了防止字跡被認出來,最好不要用手寫文稿,也不要在須彌城打印文件,不然容易被追蹤到。
前輩可以找奧摩斯港的外國商人幫忙,他們為了遞交貿易督查需要的文件,一般都會有自己的私人打字機。”
幾人三言兩語便將自己未道出的難題解決,塞塔蕾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很是感激,她連連道謝並毫不吝嗇對幾個後輩的讚美,誇張的溢美之詞弄得卡維微微有些臉紅。
說完文學作品和歌劇的事,賽諾和塞塔蕾相繼向三人告辭離開,很快,房屋內又隻剩下哈羅爾特、卡維和艾爾海森。
卡維將用過的唱片重新包裝好放回原處,一邊說:“看起來塞塔蕾前輩為了這件事費了不少心力...但是在雨林傳播沙漠的文學藝術?
哈羅爾特你真是出了個好主意,虧你能想到利用歌劇,在這之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嗯...處理得當的話我們須彌也要有自己獨特的歌劇形式了,真好,希望塞塔蕾前輩能得償所願。”
“隻是這種方法對於消除偏見還隻是杯水車薪。”哈羅爾特無奈地笑著說。
“偏見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要一下子就把它們完全消除才奇怪呢!我敢說,這就是改變的開始!誒,那我們不就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創者了?”卡維很樂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