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種改變無論好壞,都自有其對應代價,就看怎麼選了。”江畋又繼續道“既然殿下對此覺得為難,那何不把事情,交給既有足夠能力,也有對應的立場,來解決問題的人手上呢?”
“狸生是說……”太子李弘不由眼神恍惚了下;江畋卻點點頭道“殿下也無需將諸事都歸於己身,而一力承擔起來啊!當今天下最有資格做主,也有立場保全宗親的,難道不是明堂裡的至尊。”
“隻要殿下能夠示之以仁孝之心,兼以保全宗親的一番苦衷;難道今上還能夠真的無動於衷麼?更何況,越王又是何許人也,今上優待手足宗親的典範;又何須殿下為之越俎代庖,憂慮再三呢?”
“身為天家至親,大唐國族,平日裡就算是強取豪奪、欺男霸女,又算得什麼?哪怕是為任一方而貪贓枉法、肆意妄為,也自有朝廷的八議之條;為之減罪或是脫罪;這也是曆朝曆代屢見不鮮。”
“但是,也有例外的情況。”江畋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太子李弘又道“比如在朝野內外結黨營私,已經影響到了朝堂的穩定和均衡;乃至私通大內以為耳目,伺察禁中諸事,陰蓄圖謀不軌之嫌。”
“這也是為人君者的大忌和禁區所在;這時候,身為皇族宗室的身份,就成了最大的取死之道;並且與天家的親緣越近,就越容易受到猜疑和警惕;也橫死得越快了。關鍵,就看你怎麼取舍了。”
“幸得狸生指點迷津,”聽到這裡,太子李弘略顯緊繃的臉色,也再度鬆弛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孤……已然明白,此事該怎麼做了。作為酬謝的供席,已經備好並送到了貓坊,還請狸生享用。”
所謂的供席,就是江畋在明麵上提出來,作為出手找出真相的代價和酬勞;按照東宮最高標準,一份的專屬宴席。包括冷熱葷素各十二品,共計四十八道菜色,以及諸色酒水和糕點果品不等。
當然了,作為特色主菜和大菜的,毫不意外是用全羊、肥鵝、乳鴿和雞子,套製成的“渾羊歿忽“;用生切河鱸和五色醬製而成的“金齏玉鱠”;熊脊的肥肉與瘦的鹿肉乾,炮製而成的“熊白啖”;
用羊、鹿、雞、豬肉等連骨熬製的濃湯“不乃羹”;以鹿血和鹿腸合製而成的生煎“熱洛河”;用羊、豬、牛、熊、鹿五種新鮮嫩肉,細切成膾調味再拚擺成,五種動物形狀的圖案的“五生盤”。
用內府製器的鎏金嵌銀和平脫器皿,盛放在一張大長雕案和數隻小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色與熠熠生輝的金銀反光,形成一副富華炫麗的動人景象。更有古色古香的尊、壺、斛、觥、瓿等大小酒具。
雖然江畋在另一個時空,未嘗沒有品嘗過類似。但是如此高級規製的擺席和布陳,卻還是頭一遭享用;而被順帶召集過來一起分享的鄭娘子母女,更是被這一幕所驚呆了;幾乎是久久的說不出話。
但因為是私下的供奉之故,如此繁複的一場宴席,沒安排任何人在場傳菜奉酒;但鄭娘子和女孩兒,反而難得在四下無人之際,得以放開身心儘情的大快朵頤;最後,又變成母女兩一起侍奉喂食。
結果,因為這母女倆似乎想測試,江畋的食量究竟有多大,而導致了這一大桌菜色,都在這她們的殷殷勸進之下,幾乎全數落入了他腹中。然後從女孩兒偷偷嘗了幾口,三勒漿酒開始略有些失控。
她開始突發奇想,給鄭娘子的茶湯中摻酒;結果鄭娘子也不知道太過放鬆,還是難得如此的放縱心情;居然也沒有嘗出來。很快就不勝酒力變的滿臉橐紅,越發主動拿起杯盞,頻頻的給江畋奉酒。
所以,最後到了夜深人靜、滿案狼藉時,是江畋將這一大一小兩隻伏案不起,囔囔自語傾訴著什麼的“醉貓”;給弄回到寢居內的。然後,正待從床帳中離去的他,就冷不忍被人驟然抓住了四肢。
然後,他在不想傷及對方的情況下,轉眼被拖進了一片溫香軟玉的擠壓中;陷入了難以形容的窒息和黑暗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飽受搓揉與擠壓、摩挲的江畋,才從幾乎緊密無間的貼貼中掙脫。
這時,外間已然傳來了隱隱的雞鳴聲;但好在清理好現場之後,重新醒來的鄭娘子並未露出什麼異常;似乎當做了自己飲酒誤事,而對著江畋前歉意盎然,同時薅住了女孩兒,當麵好好教訓一頓。
但已經既定的日程,還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雖然河口倉的大火有所定論,但是由此造成的損失和虧空,卻一時半會不是可以輕易補上的;因此,後續的查抄和誅連,更令長安市麵上的風聲驟緊。
而這時依舊主持京兆府的狄懷英,也適時召集了東、西市的大商巨賈,會宴於府衙之內以安定人心之故。但作為相應的代價,東市二百二十行,西市的一百九十七行;承諾籌集麥豆二十餘萬助軍。
同時,太子李弘就籍著請教政務之故,親自拜訪了侍中右相張文瓘;隨後,他又在政事堂內,與另一位宰相大學士蕭德昭,新到任的太子左庶子大學士張大安,進行了一番短暫的會商和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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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一份由諸位宰相和東宮輔臣聯署的堂貼,沿著管道飛馳遞送往東都方麵;也與東都派來的問訊使臣,黃門侍郎來恒的一行擦身而過。而一起發往東都的,還有一份太子李弘私人名義的家書。
這也是他為自己爭取來的權益之一,就是以說往日的定期問候形式,獨折專奏於高宗的特殊優待。理論上可以直接繞過,代為高宗處理大部分政務的武後,擁有直抵君前並獲得閱覽的最優先權宜。
當然了,太子李弘也沒指望這東西,能夠瞞過在宮中耳目遍布的武後;事實上,其中的一部分內容,就是專門留給武後過目的;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代為具體理政的武後態度,似乎還更重要一些。
於是在平靜無波的等待了半個月之後,東都終於傳來了消息。越王李貞在任上染上了時疫,上書請求卸任了相州刺史、安州都督、左金吾衛大將軍諸職銜;回東都靜養。上遂準其所請並派問湯藥。
緊接著,越王李貞的嫡長子琅琊王李衝,被禦史彈劾不法事十二條,罰入宗正寺圈禁五年以為自省;一起以行為不端被處理的,還有黃國公李撰、江都王李緒、範陽王李藹、東莞郡公李融等宗室。
就連其父輩也以教養不當、管教不嚴之故,被下旨訓斥並罰了一筆獻金。雖然,被處理的隻是幾名旁係宗室,但這就像是一個無形的信號;在東都橫生波瀾的同時,也在西京掀起澄清吏治的浪潮。
最大的變化,就是留京六部的吏部選部司郎中李秋實,殿中侍禦史黎可溫,相繼主動請求去位而留待另選。在尚書省的左右丞下轄,也由此空出了好幾個郎中、員外郎、都事、主事的實權位置。
就在這一片擾動紛呈中,時間來到了一年之中,最為炎熱的盛夏之末;與往年青黃不接時,關內多發的旱情不同,這一次京畿道內外,卻陷入豪雨成災中,甚至就連沙苑監的新軍操訓都減少頻次。
而縱橫貫穿八百裡秦川的渭水和涇水,也在迅速高漲的水位中,迎來了多處堤壩岌岌可危的汛期;因此,關內各州縣的民夫和臨近的府兵,都被紛紛動用起來,以分段巡防和看守河道的汛情變化。
而太子李弘雖然在左右竭力勸諫下,沒有能夠離開京師;卻也委任了張柬之、魏玄同、魏元忠等東宮屬官、侍臣,前往京畿道內外當任巡河使臣;但依舊堅持前往城南,查看進水倒塌的城坊房屋。
並親自過問受災士民百姓的衣食安置諸事;結果,因此不知何故感受風寒,回宮之後就再度發熱咳嗽病倒了;但好在東宮上下對此久病成醫,早有時刻預備的藥浴湯池,火速將其泡進去內外調養。
儘管如此,太子李弘還是用了半個多月時間,才緩過勁來重新露麵聽政;並安撫聚集在承天門外,自發為之祈福的士民百姓之心。但經此事後,太子李弘在京畿道內的人望,也因禍得福大漲一時。
然而,江畋卻再度得到了一個私下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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