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彆念_唐奇譚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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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彆念(1 / 1)

天亮之後的前朝尚書省內;上值的鐘聲餘響,還在百官署衙之間回蕩著,尚書省當值的承正廳,卻有人早早召集了晨間的小會。

“你是說,他就算身在域外,也能對京中的某些事情,了若指掌麼?”尚書左丞張栩源,皺著眉頭反問道“這也太過荒誕了吧?就算在京中,有不少給他通風報信的眼線,可這來去何止逾月?”

“就算是大小羅網的飛訊,自安西傳發到長安,至少要隔天到數日的光景?他如今不是正遠在河中,又是怎麼做到?”說到這裡,他掃視一眼被召來的幾名下屬,卻是一片茫然、無奈或眼神閃爍。

不由無力的扶手稱額,為什麼前任南懷恭在位的時候,尚書省內都能這麼諸事順遂;也沒有這麼多的是非紛擾。可一到自己接手之後,就要幾次三番狀況頻出;他想要安生片刻,都未能得以消停。

而這些尚書省的下屬日常處事,還算得力勤勉跳不出毛病,但在真正要緊的重大關頭或是關鍵時刻,卻無人能成為他的有力支撐和分擔了。這就是他上位後的資曆尚淺、威望樹立不足的弊端之一。

“左丞,既然都是傳說中的謫仙人了,就保不準沒有,一些萬裡傳音的術法。”沉默了半響之後,才有人緩緩開口道“或又是那位留在京中,以備萬一的傳訊手段;或許就暗藏在裡行院中……”

“荒唐,真是荒唐!”張栩源毫不猶豫的打斷道“他若有這般的手段,早就應該露出端倪了,難道西京裡行院內外,都是毫無察覺的死人?這種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就不要拿來貽笑大方了。”

當然了,他其實還有一點,隱藏的惶恐和不安;作為長期對接西京裡行院的上官,當初他私下裡受人所托,儘量在事態反饋之上,避免讓這位謫仙過早的回到京師;成為當下這趟渾水的意外變數。

難道現在是那位察覺了什麼,籍著這次有人居中阻斷飛訊的由頭,變相的發出警告和暗示麼?按照前任南懷恭的交代,雖然朝廷從未公開承認謫仙身份,但以這位的能耐和手段,須得好生應付他。

若是他一直願意尊奉,當下朝廷的法度和體製,固然是一件上好的事情;但若有人想要得寸進尺,在他身上做文章;令其變得毫無顧忌,那才是莫大的禍事和災難。無論倒向那一邊都是不可測的。

但同樣要避免,真的將其影響屏除在外;給予他人錯誤的暗示,乃至自以為是可以拉攏的機會。畢竟,政事堂還要指望,這位謫仙的赫赫威名,隱隱鎮壓天下紛亂的局麵,乃至威懾那些野心之輩。

一方麵,對內確保西京裡行院,不至於脫出朝堂的控製;同時製衡東都本部內,那些形形色色安插的勢力;乃至牽製大內背景的清正司、樞密院教導軍、健銳五營、京華和新京兩社等一係列衙門。

這就需要身為尚書左丞的他,掌握好相應的尺度和分寸;既不能令其過於疏離,以至於產生了隔閡和猜疑;也不能太過乾預,以免遭到厭棄和排斥;還要與名義上歸屬的禦史台,爭取相應主導權。

但一直以來,都有人對那位謫仙通風報信,這是確認無疑的事情了。有能力在通政司的大羅網之外,讓對方迅速得到驗證的消息;那也唯有樞密院和總綱參事府,共同掌握和監控之下的小羅網了。

進一步想,這會是出自幕後的扶政三家,哪一個家門的授意,或是出自小國舅家的那位楊內樞密手筆?還隻是樞密院中,某些不安於現狀的少壯群體,私底下自行其是;偷偷勾搭上了這點淵源呢?

這不由讓他有些疑神疑鬼起來,自己私下所受的托請,究竟在哪裡泄露了端倪麼……與此同時,在皇城大內的深處,隨著不斷往來報信的小黃門;還有成片跪倒在某處宮室之外,大小內宦和宮人。

而在雕梁畫棟、極儘工巧的宮殿內,正隱藏著一場小小的暴風驟雨。身為西京留守的宗王,也是當今天子的幼弟,以文辭弘博、風流富雅著稱的虢王,也滿臉齒冷和不屑的瞪著,跪在殿中的眾人。

為首的殿中少監馬宏光、內侍監常侍溫博、宮台省左監孫遜;乃至是小兒坊坊主張岱山、知宮市使張長善、武德司知院山新;都頭破血流的跪在滿地打砸的碎片中;哪怕頭上血流入目也不敢擦拭。

而身為禁苑總監的利存雅,更頹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風雅豐姿的虢王,則餘氣未消的嗤聲道“贖罪,孤怎敢恕你們的罪。你們可都是皇家的大功臣,大內的肱骨啊!孤怎能生你們的氣?”

“孤隻是一個閒散宗室,來西京隻想悠哉度日而已;又怎麼擔待的起,你們奉上的這份大禮!若不是裡行院的緣故,孤還不知道,你們個個都有如此能耐,居然在孤眼皮底下,藏了這麼多手段?”

“你們將皇城大內,諸宮禁苑;都當成了什麼?還是覺得政事堂的諸位,都是愚鈍疏庸之輩?五皇兄至今還在興雲苑待罪,你們就要迫不及待,將孤牽扯進來了?告訴你們,孤可不做這個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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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自會向聖上請辭,這個西京留守的火坑,誰愛坐儘管坐去,我是不受這個搓磨了!”這話一出,殿中麵麵向覦的諸位,頓從泥雕木塑狀,紛紛泛活過來連聲道“殿下息怒!”“殿下明鑒!”

然而,虢王卻不管不顧的離開座位,徑直回到後殿去;將他們的呼喊聲甩在身後。直到半響之後,一杯恰到好處微燙的五珍茶飲,被虢王喝下肚了大半,才有一名白頭內侍,從殿前轉回垂手恭立。

“都打發了麼?”喝下最後一點茶湯的虢王,才不動聲色道白頭內侍隨即低頭答到“都已經送出去了,利苑使也處置過了。”虢王這才微微點頭道“卻是有些為難他了,這才赴任第幾年?”

“能為殿下分憂,這些許皮肉之苦,還是值當的。”白頭內侍恭聲道作為王府出身的老人,他怎麼會不知;當初這位殿下所要麵對的局麵,又是如何凶險詭譎,又有多少人等著抓他的把柄彈劾。

但無論是明槍暗箭,還是政爭風波,都被他一一化解,最終與政事堂重新達成默契;以犧牲明麵上的大量利益,以及個人風評和威望為代價,保住了西京留守的大部分權柄;維持了與外朝的平衡。

“難道,殿下真的要請辭麼?”然而,白頭內侍又忍不住,小心詢問道就見虢王意味深長道“自當如此,孤豈有戲言呼?無論聖上準不準,外朝或是政事堂信不信;孤都少不了這一番上表。”

“更何況,這些內臣在西京待的久了,不免失之於懈怠和馳廢;不知道在私底下,有多少事情授人以柄;對於天家的侍奉,也不那麼得力了。籍顧讓他們動一動,挪一挪位置,也是大有好處的。”

“對了,聽說五皇兄在興雲苑,又生了一個兒子麼?”說到這裡,虢王忽然轉而他顧道“顧老伴,你不妨使人去探視一下,順道替我送些手信去。好歹是天家近支的骨肉;日後總要有個說頭。”

然而就在這時,外間緊急通秉的雲磬,被人輕輕的敲響;隨後,在多彩流光的珠玉簾幕外,響起年輕內宦的尖柔嗓音“五坊小兒的彆官處送來密報,平康裡的那一窩女人,昨夜有所大動作了。”

與此同時,長安城內外的一些街區,也在夜裡破門而入的喧囂聲中,逐漸演變成為持續到白天,尤自零星散落在城坊之間,追逃、抵抗和拒捕的激鬥。但暗中最受關注的,卻是西市附近的胡騰社。

作為七秀坊麾下的分支勢力之一,胡騰社是由西市周邊的眾多胡姬番女,或是混血的風塵中人,所自發聚合的自助和互保結社;取義為當初大內梨園、宜春二坊,所傳授並流傳下來的胡騰舞之故。

曆代也出過一些,豔幟高張、名滿京華的名花中人;在七秀坊憶盈樓的七秀十三釵中,也多次占有一席之地。就像當代七秀坊憶盈樓的第十一釵,人稱“木樨”的花鬘羅,就與之有著深厚淵源。

花鬘羅之名,就出自白居易《新樂府·驃國樂》;乃是一名正當風姿卓越,峨眉曼妙,略顯五官立體的混血女子。隻是她所在的庭院,被來自長安縣的鎮城快輯隊,及部分金吾子弟給清空封鎖。

至於她本人,更是被數名劍衛,變相的困在了寢室之中;隻能無奈的聽著外間,正在搜查和盤問的雜亂聲囂。對著帶隊的年長女子道“奴家實在不明白,大娘這又是何意?妾身自認行事磊落,問心無愧。又怎得當的起,如此大動乾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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