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沐心離開後,洛青鳶找到她的丫鬟,也就是林初棠現在的侍妾白蓮。
廂房之中,白蓮怯生生朝坐在主位的洛青鳶側身拘一禮,她淚眼漣漣望著洛青鳶,想著齊沐心已然離開將軍府,不知自己又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洛青鳶讓丫鬟仆人全都離開,她單獨與白蓮在一起,洛青鳶目光帶著一些憐憫。她知曉,這個丫鬟是最無辜的,她被卷進這場糾葛之中,名聲被毀,還不能得到夫君的愛。
“白蓮,你與將軍之間,我知曉是將軍做錯了,他不該如此行事,讓你陷入這場恩怨中。”洛青鳶目光溫和,她與白蓮緩緩說道。“將軍……可曾碰過你?”
白蓮低下眸眼,一滴淚落在地上,她搖搖頭,“未曾……起初,大家都誤會我與將軍,連我自己亦是……後來,那件事情後,我才發現,將軍不過是利用我惹小姐嫉妒……可……我不敢辯解,我已然被將軍收了房,小姐亦是不會輕饒我……”
白蓮緩緩將衣袖掀開,手臂上的守宮砂映入眼簾。看著鮮紅的守宮砂,洛青鳶鬆一口氣,好在林初棠沒有毫無底線,連一個沒有勢力的丫鬟也給人家毀了。
雖然,齊沐心的下場,她心中唏噓。但她的行事,亦是咎由自取,這個白蓮或許開始言語囂張了一些,她畢竟不是主謀。
“我也想過,你若是留在府上,能承將軍一些恩寵亦不是什麼壞事。隻是……”洛青鳶停頓住,“我不希望你步齊沐心的後塵,將軍這個人執拗,若你不能打動他的心,他就算……若你後半生一直留在府上……積怨成恨,於你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白蓮一聽,她猛然跪在地上,聲音哽咽,“姐姐……求您,不要趕我走,小姐離開將軍府還可以回國相府,若我被休就真的無處可去,我再無可能回國相府當小姐的丫鬟……”
“可你若一直待在將軍府,你能接受將軍一生不碰你,你不怨恨?天下有幾個女子真的能做到不在意自己的夫君與自己貌合神離?深宅後院,你最終的結局無非兩個,其一,另尋他歡,與他人不見天日的產生情愫。其二,用儘手段,奪取夫君寵愛,走上不可逆轉的路,如履薄冰,若是不慎,性命,名聲都有可能被毀……”洛青鳶與她分析局勢。
白蓮淚眼婆娑望著洛青鳶,洛青鳶走到她身邊,她扶起白蓮,“你亦可說,你不在乎世上情愛,也不在乎將軍,隻求衣食無憂。或許,這隻是你如今的想法,這一生有多漫長,往後餘生,你真的耐得住無儘止的寂寞?雖然,身為女子,有許多不得已,世人讓我們遵循太多規矩,自是認為夫妻間的恩愛,亦是由男子所給予。所以,從未有女子直視過自己的欲望,你想過往後日子你真的做得到無欲無求?”
白蓮垂下眼,從未有人告訴過她,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人生後半段,會麵臨怎樣的困境,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女子亦可直麵自己的欲望。
“我會給你一筆銀子,將你改為自由身,玉婷的客棧需要幫手,你可去她那邊幫忙。”洛青鳶接著又說道,“若你哪天遇到心儀的人,我可為你做主將你許配給他。”
白蓮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她明白洛青鳶說得有道理,與其在將軍府裡虛度光陰,不如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幾天後,白蓮離開將軍府。她來到葉玉婷的客棧,開始新的生活。雖然工作辛苦,但她感到很充實。
這場內宅爭鬥落下帷幕,隨著齊沐心,白蓮先後離開將軍府,坊間傳聞便又開始不絕於耳。
世人不明白這場內宅恩怨的原由,皆是以為洛青鳶太過強悍,前後將林初棠的妻妾趕出將軍府。
林涔汐與林府宗族豈會罷休,本來覺得林初棠娶了妻妾,可以為林老爺這一脈開枝散葉,怎知不到一年,便是這個結果。
林初棠的兩個叔伯在林涔汐的請求下,決定出麵解決這件事,林涔汐知曉林初棠袒護洛青鳶,她想著搬出家中長輩,亦是能壓製他一些。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再這樣下去,想著林初棠再如此縱容洛青鳶,他二人又遲遲沒有子嗣,林初棠後繼無人,她心中總覺得愧對父母與林府的列祖列宗。
林涔汐和兩位叔伯在白蓮離開將軍府不到兩日的時間,他們便鬨到府上。
兩位叔伯不似林涔汐多少在意林初棠的感受,兩個長輩直接了當以洛青鳶多年未出,又善妒,容不得他人為由,要求林初棠休妻,若是,他不肯休妻,便要以宗族除名為由要挾。
高堂之上,兩個長輩威嚴而坐,不可逾越的眼神直直盯著站在屋中央的林初棠和洛青鳶,林初棠緊緊牽著洛青鳶的手,他倔強的目光望著兩個叔伯。
“棠兒,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洛氏,你不能生,為何還不許他人為我林府開支散葉……”林涔汐目光帶著怨恨看向洛青鳶,她心中對洛青鳶怎麼也喜歡不起來。幾次三番,林初棠為她連命都沒有,她可以接受她沒有孩子,也可以接受林初棠對她愛護有加,唯獨不能接受,她恃寵而驕,不讓林初棠寵幸他人,為她林府添丁進口。
“洛氏,你多年無所出,亦是我林氏家族不可接受。你還善妒,竟將棠兒的兩房妻妾前後趕出府上,就算棠兒再袒護,我林氏亦不可能接受你這樣的女子阻我林氏香火。棠兒,今日,大伯在此與你言明,你必須將這妒婦休了,否則,我林氏家族將你除名,你再不是我林氏血脈。”林初棠的大伯拍打一下桌子,嚴厲警告。
洛青鳶靜靜看著堂上的幾個人,她心中不是滋味,婚姻中,女子要承受的惡意太多了。
“大伯,你何苦如此相逼,阿鳶從未善妒,是我容不下他人,與她無關……”林初棠替洛青鳶辯解。
“你……你可有你父親半點骨氣……”大伯拂一把花白胡須,將拐杖在地上杵一下,咳嗽起來。
“我林氏兒郎豈是你這般窩囊,為一介婦人,你倒是一點不顧我們家族顏麵。”他的叔叔跟著附和,皆是對他恨鐵不成鋼。
“今日不管你同意與否,我將叔伯叫來,就是做個見證,你必須當場寫休書,將洛氏休棄。阿姐能接受你愛她敬她,唯獨不能接受你為了她不顧家族顏麵,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家後繼無人。”林涔汐站起身嚴厲的批評道。
“阿姐,我的幸福比香火重要?”林初棠眼眶微紅望著林涔汐質問。
“你莫與我扯歪理,你不休她也可以,那你再納妾侍,不管出身,家世,也不管你愛與不愛,能為林氏留下血脈,你如何對洛氏情深意重,我皆不過問。”林涔汐做出讓步。
林初棠心口起伏與林涔汐對視,所有人都在逼他,他就像一個生育的機器,沒人管他心中何想,好像婚姻感情,就必須有一個孩子,才能成為最終歸宿。
洛青鳶歎息一聲,她往前走一步,林初棠將她拉回身後,“我不娶……就算再納十個八個妾侍,我也不會有孩子……”
“你……棠兒,你真的要如此忤逆不孝,你真的要斷了家中香火……”林涔汐顫著手指責他。
“不是我不孝……多年來,你們一直指責阿鳶,多年未所出,不是她的問題……”林初棠手上緊握一下,他低下頭良久,鼓足勇氣說道,“是我……我不舉……齊氏與那個妾侍,皆是因為這個原因與我和離……府上人皆知,我曾留宿過她二人房中,這麼些日子,他們不一樣也沒能有喜……”
林初棠的話如同一道驚雷,讓在場的人都震驚不已。林涔汐和兩位叔伯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沉默片刻後,林涔汐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棠兒,你莫要為了偏袒她編出如此荒誕之言……”
“你可在府上問,將齊氏娶進門,我是否冷落過她……不過是因為我……我不能如其他男子……”林初棠臉漲得通紅,倍感屈辱,“多年來……唯有阿鳶不曾放棄我,你們卻如此待她……”
林涔汐跌坐在扶椅上,兩個叔伯驚愕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連洛青鳶亦被駭了一跳。他是為了自己胡說八道,還是確有其事,畢竟,他二人多年來,亦沒有真正在一起過,這種事,她竟然也猜不準。
“若是……如此……”大伯吞吞吐吐,竟不知該說什麼,剛才的義正嚴辭竟然變得尷尬無比,“洛氏……多年來,你受委屈,亦是顧忌夫君顏麵……亦算賢良淑德,休妻一事,就當是個誤會……”
洛青鳶冷笑一聲,關於他們前後兩副麵孔,她有些無語,是女子問題就要被休,是男子問題,就讓女子忍受,這凡世間果真公平。
本以為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批鬥大會,眾人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林初棠的叔伯和林涔汐最後落得灰溜溜的離開,自此,林涔汐再不說為林初棠娶妻納妾的事,也不說讓林初棠休洛青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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