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對。
至於哪兒膈應,司徒奮一時也說不上來,就像無意間吞了一隻蒼蠅,雖說肉眼看不見,卻難免陣陣惡心。
“該不會……沒死?!”司徒奮自己鬥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一跳,倍感荒謬的同時愈發心中難安,索性撤功,以窺究竟。
霧障被迅速引向半空,隨著肉眼所見越來越清晰,空腔內猛然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司徒奮麵如苦瓜。
丹境強者眼神驚詫。
觀戰弟子如白日撞鬼。
一道人影,穩穩矗立在垓心。
毒力的灼蝕令真界範圍內的地麵一片黢黑,更襯得那人影挺拔偉岸。
寵渡似山嶽般巋然不動,周身血氣繚繞,光彩奪目,上起發梢、下至鞋底兒,乃至每一寸衣邊,都被包裹在貼身厚膜之中,神似穿了一副胄甲。
“護體罡氣?怎麼可能?!”
“罡氣不都是圈兒?他這算什麼?”
“許是功法之故,也可能根骨特彆。”
“怎樣都無所謂,關鍵是他歸元了啊各位、歸元了。”
區區煉氣嘍囉,緣何力挑一眾歸元高手?原因似乎找到了,且合情合理並非己方實力不濟,萬不料對手奸猾如斯。
既“事出有因”,當然“情有可原”。
人群中無不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不乏弟子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甚而傳出女子斷斷續續的抽噎,仿佛沉冤多年受儘委屈後一朝得雪。
如此反應,實屬情理之中。
怪隻怪先前混戰,寵渡王者之光輝耀全場,令一乾高手黯然失色。眾人何其憋悶難舒?今既勘破隱情,自然把胸間那口惡氣不吐不快。
“早懷疑這廝有意壓低境界,還真是這樣。”
“哼,無恥小賊。”
“這廝玩兒賴啊。”
“媽的,碰上個扮豬吃老虎的熟手。”
鄙視、不甘、憤懣、沮喪……紛雜的思緒傳染成患,卻無人記得以多欺少在先,本就戰之不武有失公允;唯彼此開脫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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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嘛,這麼多人會乾不過他一個?”
“終究是咱們上了這狗賊的惡當,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老子不服,定與他再鬥一場。”
“藏得夠深的,跟咱們周旋這麼久滴水不漏,到這會兒才露出狐狸尾巴來。”
“到底是何法門,竟能瞞過三位大長老?”
丹境強者何曾被蒙蔽?個個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從不論外顯的氣機還是內藏的靈壓來看,寵渡妥妥的嘍囉,不可能有罡氣護體。
所以最合乎情理的解釋,隻有一個。
功法。
“有趣的娃娃。”
“司徒小子難辦了啊。”
“若得此法門,本門實力必上一層樓,其功不小。”那銀發老者終於抬了抬眼皮,“究竟哪裡來的小鬼,如此神奇?”
莫說外人不明所以,連寵渡自己都深感意外,尤其關於身上的厚膜,看似渾然一體,實則有兩層。
內層,乃千斤頂的“護元甲胄”。
外層卻是玄功第二重,“氣血化形”。
所謂化形,即凝聚血氣,攻可化刀化劍;防則化血罩護持自身——也就怪不得金烏弟子誤會,這血罩看起來跟護體罡氣相差無幾。
不枉連番苦修,時至今日終於開花結果,先前毒障來得太快太猛,寵渡避之不及隻能賭一把,間不容發間召出甲胄,輔以氣血勾邊成此“血甲”,果然見功。
血甲如絲般順滑,毒霧觸之即離,雖不至於消散,卻始終浸不透,更彆說往裡毒蝕肉身了。
至於魔古太刀,正如寵渡預料的一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刀身上的魔煞之氣太重,尚有一尺距離,毒霧便紛紛退避。
“連司徒長老也奈何不得?”
“同境之內,還沒聽說過有誰在司徒長老的毒霧裡滾了一轉還能安然無恙地出來。這小子逆天了不成?”
“都他娘小點聲,被聽到可沒好果子吃。”
“長老對付不了他,但收拾咱們還不是小意思?”
本以為手到擒來,怎料連寵渡半根毛都沒削下來,強烈的反差猶如一個大巴掌狠狠甩在臉上,司徒奮綠臉透紅,聽著隨風入耳的閒言碎語,雙眸直要噴火。
“司徒老兒,”寵渡扯了扯嘴角,“話說得挺狠,就這?小爺都替你臊得慌。”
“對……‘就、這’。”司徒奮一字一頓顯已怒極,振臂一揮,須發齊飛,周遭三口毒井頓似煙囪般,同時迸射出一道與井口等大的粗壯霧柱。
其勢搖天撼地,有如火山爆發,交彙糅合下融為一體,闊逾兩丈,其氣息之濃鬱,仿似能滴出水來。
司徒奮一手控毒,一手掏出個刻滿古怪紋路的小黑葫蘆,咬開木塞,將葫蘆底兒朝天倒了,口稱“咄。”便有片片慘白絮光沿葫蘆嘴中流出,彙入霧中。
原本死氣沉沉的毒柱頓如滾水沸騰,宛似活了過來,幾息便孕化出一條暴怒長龍,張開大口一路咆哮,攜吞天之勢咬將下來。
與此同時,寵渡將刀舉過了頭頂。
撲——
霧龍一口咬在刀刃上,自龍嘴開始,被一分為二,汙不得寵渡分毫;但龍身卻足夠長,持續不斷的強力衝壓但叫土麵龜裂碎石成灰,險些將人乾翻在地。
兩半殘龍轟然砸落,爆散片刻後運轉成圈,旋即收緊,將範圍迅速壓縮至丈許方圓,高不見頂;陣陣強風攪動砂石,彙成一股狂烈風暴。
塵暴垓心,渾似天地初開混沌一片,飛沙走石迷人雙目,入耳除了嗚嗚風吼,便是砂礫擦刮或撞擊血甲的悶響。
反正難窺就裡,寵渡索性閉眼,小心翼翼將神念探了出去。腳前腳後的工夫,圈外司徒奮咬牙吐出一個字,“凝。”
霎時,順著塵暴運轉的方向,無數詭影先後鑽出,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帶角的帶刺兒的帶翅的,形如蛇蟲鼠蟻、豺狼虎豹、豬熊獅象……
一隻隻空洞的眼眶中,正泛著那種慘白絮光,鬼火也似,在昏暗中尤為紮眼,於方寸間照亮混沌,即便撤掉神念,僅憑肉眼,也不難捕捉其動向了。
“精魄?!這老兒好毒。”寵渡察覺出端倪,一陣惡寒,“就算是死,也要死快點,不然投了胎做人都是個傻子。”
原來司徒奮煉毒,慣用秘法取毒物精魄加以封存,尋妖獸試毒亦如是,如今便以此為引,催化出形形色色的獸形。
想明白這道理並不難,寵渡卻無暇多作感慨。層層疊疊的獸影齊聲嘶吼,猛如撲食般衝向垓心,屁大點兒地方,眨眼即至。
轟!!
隆隆!
聲聲炸響,緊隨著陣陣符光。
界內靈壓如山,令得符威大減,符意往往來不及完全釋放,便被塵暴中的勁風刮散;加之本就所剩無幾,接連兩撥消耗過後,符紙行將告罄。
但凡鬥法,皆以自身靈力為源。
在這方麵,寵渡是完全不虛的。
靈石玉簡內充盈著海量的精純元氣,不加煉化便可直接轉作靈力,實可謂源源不斷連綿不絕。
得此加持,莫說隻司徒奮一介歸元,就算包括三大丹境長老在內所有人聯手,單拚靈力的話,寵渡堅信耗也能耗死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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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獸影難搞。
非是單個威脅有多大,而是其總數委實太多。
另一方麵,同樣因為真界的壓製,疾速難以為繼,已然失了身法優勢;而動用三式刀意與歪嘴葫蘆的最佳時機也未出現。
故而細究起來,寵渡目前所能依仗的,僅餘一身硬肉與蘊藏其間的蠻力。
五行術法是萬萬指望不上的,且不說獸影很堅實,主要還是自身根骨太差,幾團火燒不掉獸影半個腦瓜子,遠不及手中魔刀有用。
刀舞六合,既準且狠。
刀光閃爍,連綴成花。
大凡刀尖所向、刀刃所及,刀氣縱橫交織,方圓半丈範圍近乎成為一片“絕對領域”,獸影每每觸之即潰,不得近身。
叵耐其形雖滅其意猶存,鬼火般的精魄隻是在毒霧中轉上一圈,旋即複作獸影,且愈發凝實,發起的衝擊也更為猛烈。
如此循環相嬗,自是無有窮儘。可歎寵渡一通狂舞,不見獸影少幾許、反似更多,縱有無雙體魄,亦漸感力不從心。
不知不覺地,閃轉騰挪間已少了此前那種輕快隨意,反帶幾分遲滯之象;相較之下,獸影個個迅捷如風,一如先前。
終於,在擊潰不知多少次獸影衝鋒後,寵渡到底露了破綻。
合該時也命也,恰在這稍縱即逝的空當,一隻遊弋多時的野豬奔襲側後,但見其眼眶中魂火大亮奔速暴漲,晃眼近身,一頭撞將上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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