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看到了自己許多所謂悲傷的往事,但心情卻沒有太大的起伏。
悲傷確實悲傷,但那些回憶並不是蘇白走不出來的牢籠,或者說在過去的十年裡,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走出來,然後不斷往前走,最後才成為了此時此刻的蘇白。
欺騙和背叛在噩夢世界裡永遠是比惡鬼更恐怖的東西,甚至比強大的惡鬼更常見,出現得更頻繁。所以隻要在噩夢世界活得夠久,就終究會有習以為常的那一天。
習慣了,就不會再心痛。
但是後來,在那哭聲中……
蘇白看見蘇玄為了救小時候翻出窗險些墜樓的自己而手臂重傷,甚至失去了右手的小拇指。
蘇白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小時候的蘇玄和母親一起過生日的畫麵。
蘇白又看見了自己上一世在噩夢世界結識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朋友……
有的時候,真正讓人悲傷的可能不是那些痛苦的回憶,反而是一切被摧毀得支離破碎之前,曾經擁有過的溫馨和快樂。越是轉瞬即逝的美好,越是讓人感到悲傷。
「叮——」
「哐啷——叮啷——」
近在耳邊的鈴聲,和車廂後方越來越響的鈴聲和鐵鏈鐐銬聲將蘇白從回憶中驚醒,耳邊的哭聲也變得越來越弱。
蘇白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鬼新娘幾乎從最後一排的座位站了起來,手上和腳上無形的鐵鏈除了碰撞聲之外,竟然還隱約有一些金屬開裂的聲音混雜其中。
鬼新娘的口中也正不斷發出著沒有理智的野獸般的低吼聲。
和不知所措的三人組不一樣,蘇白能夠感覺到鬼新娘身周的力量正在暴動,如同釋放出了強大的威壓那樣,瞬間壓製住了想要做些什麼的白旗袍,以及不停哭泣著的護士小姐。
也許是之前答應過蘇白要不停地哭,即使感覺到了鬼新娘的暴動,一旁的護士小姐也依舊在低聲哭泣著,隻是對鬼新娘和蘇白都不再造成太大的影響。
鬼新娘在公交車上開始暴動,蘇白下意識看了一眼444路末班車的駕駛座,卻發現鬼新娘暴動的力量明明已經在車廂裡暴動,卻並沒有靠近駕駛室。想來那位司機先生之所以特殊到剛才可以不受哭聲影響,現在可以不受鬼新娘的影響,必然也是有著他自己的特殊之處。
“快看窗外!”旁邊突然傳來秦戈的聲音。
萬莎莎這個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好像經曆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張一步雖然沒有經曆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但越是蜜罐子長大的事情越容易因為一些小事鑽牛角尖,所以兩個人即使捂著耳朵即使哭聲漸低也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倒是秦戈早早擺脫了哭聲,甚至發現車窗外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蘇白循聲向車窗外看去,發現車窗外的風景發生了變化。上一次前往社區醫院站的時候,外麵是城區的大馬路,迷霧中隱約能夠城區各種高層建築的影子。
但現在車窗外卻是和詭村很像的土路,周圍有農田和溝渠,隻是不像詭村那樣遍布會動的稻草人和從水中伸出的慘白手掌,更像是普通的夜晚的農村。
忘記天空中的紅月,車窗外靜謐的景色甚至會讓人腦海中響起鳥叫蟬鳴。
然後,蘇白就看到車窗外出現了幾個人影,一個沒有五官的男人將身邊的女孩推了出去,推向一群如詭村村民一般的黑影,然後男人從那群黑影的手中獲得了一些錢幣,邁著心滿意足的步伐離去。
女孩被黑影推著不斷向前走去,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步伐踉蹌的從後麵追了過來,不顧黑影阻攔地和女孩抱在一起哭泣,想來應當是那個女孩的母親。
母親似乎無法阻止女兒的離去,隻能將裝滿了饅頭和餅的布袋塞到女兒的懷裡,哭著看女兒繼續被那些黑影帶走。但在最後一刻,母親不知道是經曆了怎樣的掙紮,竟然不顧一切地再次向黑影衝了過去,想要搶回自己的女兒,最後被黑影狠狠的推開,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一陣迷霧突然將車窗外的人影遮蔽,等公交車駛出迷霧的時候,車窗外的母女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牛車。
戴著鬥笠的車夫趕著老牛,後方拖著的是一輛不那麼精致的木板車,木板車上端坐著的是身穿華麗嫁衣的新娘。頭上蓋著的喜帕讓人看不清新嫁娘的表情,但新娘的身體一直在輕輕顫抖著,雙手也揪緊了手中小小的布包。布包用料和做工粗糙,和新娘的精致嫁衣格格不入,看著卻像是新嫁娘至關重要的寶貝。
“……”
蘇白知道,車窗外正演繹著鬼新娘的人生。
公交車再次穿入一陣迷霧,但這陣迷霧卻並沒有立刻散去,迷霧中甚至出現了數枚在半空中上上下下飄浮著的,巨大的貼著囍字的紅燭。
穿過那些飄浮的紅燭,一張掛著紅帳的木床詭異地出現在迷霧中,身穿嫁衣的鬼新娘阿喜正端坐在床沿,動作和她端坐在公交車後排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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