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位老奶奶獨自走上車，所有人被轉移的注意力才再一次回到那輛666路公交車本身。
這輛公交車在深夜的霧氣中顯得愈發破舊，車身外殼布滿了斑駁的鏽跡。透過略顯汙濁的車窗玻璃，站在車站的人們可以借著車內的燈光看見車內的情景。車裡坐著不少乘客，他們看起來都十分普通——有的人低頭刷著手機，手指快速滑動；有的人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似乎在休息；而那位老奶奶也毫無異樣地隨意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雙手安靜地搭在膝蓋上，目光透過窗戶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麵。
壯漢的眉頭皺了皺，抬起手撓了撓頭，語氣愈發不耐煩“這不就是一輛很普通的公交車嗎？哪兒怪了？”他說話時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仿佛剛才的緊張情緒都被眼前平凡的畫麵衝散了。
而老奶奶的行為卻讓名叫封言的有關部門實習生愈發慌亂。他臉上的表情僵硬，眼神閃爍不定，不安地來回在車門和霧氣深處空無一人的街道之間徘徊。他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隻能發出含糊的“阿巴阿巴”聲，一句話都沒能完整說出來。
封言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強迫自己盯著公交車，眼神焦慮而專注。然而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車窗邊的老奶奶身上時，卻猛地僵住了。
他看見老奶奶正坐在窗邊，緩緩地抬起手臂向他揮手。
揮手的動作平緩而規律，仿佛機械般沒有絲毫變化，而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可那笑容雖看似和藹，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僵硬與違和感。她的嘴角彎起的弧度僵硬得令人不安，而眼睛卻沒有絲毫笑意。那畫麵刺入封言的眼底，瞬間讓他脊背一陣發寒，汗珠順著額角滑落。
“真的有車會來接我們嗎？”那兩個女大學生越發遲疑，其中一個抱著身邊男生的胳膊有些畏縮，“這裡的霧越來越大了，我連聚會都不想去了，我們乾脆直接回公寓算了。”
“怎麼還沒有來！”封言也焦急地自言自語，他掏出了自己口袋裡的手機。
“讓我看看。”那個一開始就出言調侃封言的男學生直接湊了過來，看向封言的手機屏幕。
封言手機屏幕上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黑色通訊軟件界麵，上麵還有封言給那個什麼第六小組發送的定位信息，但是……封言發出去的信息前麵有一個大紅色的感歎號，顯示這條信息並沒有被發送出去。
男生又看了一眼封言手機的右上角。
“你這破手機根本沒有信號啊。”男生表情古怪地看著封言手中那款比普通手機更厚，表麵材質更厚實粗糙的黑色手機。
“不應該沒信號的！”封言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整張臉都漲紅了，“這台手機是有關部門特製的，就算在深山老林裡也一樣能夠收到信號。如果連這台手機都收不到信號的話，更說明我們現在身處在一個糟糕的環境裡！”
“可能是因為霧太大了吧，而且你那個手機看著就是便宜……”一旁的女學生忍不住想要吐槽，卻被一旁的男生製止。
“所以封言學長現在準備怎麼做？”男生在“學長”這兩個字上念了重音，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封言，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封言的話而完全相信靈異公交車的事情，甚至從女友手中接過了拍攝的手機，繼續拍攝封言“窘迫”緊張的表情。
封言咬了咬牙，最後說了讓等車的人們意外的話——
“我要上車！”
“哈？”疲憊的壯漢差點笑出聲來，“你在這裡攔了我們半天，最後決定自己上車？讓我們在這裡等著？”
“我是清柳市特彆行動小組的一員，我這次的任務就是調查午夜的666路公交車。”封言立刻解釋說，“當然，我是因為身上帶著對調查有幫助的道具才鼓起勇氣上車，所以大家還是……”
“讓開。”已經疲憊得雙眼泛紅壯漢再也不給封言繼續說的機會，直接就越過封言走上了車。
“抱歉，既然你這個有關部門的人也要上車的話，我也要上車了。”上班族也跟了上去，“這兒的霧太大了，再不回去也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
“我們也上吧。”大學生情侶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攜手走向車門。女孩回頭看了封言一眼，語氣裡帶著些許不悅“怎麼看都隻是普通的車，司機還特意等我們，算是夠耐心了。”
“真的不能上去！”封言看著有說有笑走上車的那對大學生情侶，最終還是伸出手拉住了走在後麵的女生，並且在對方回過頭來的時候眼神十分認真地再次進行了挽留。
雖然走在最後的女生和那對情侶是朋友，但全程沒有嘲諷過封言，也沒有拿手機拍攝過封言的“出醜”。
因為聽到朋友在車裡呼喚著讓她快點上去，女生看著封言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還是勉強笑著說“學長，我們可以隻坐三站，不，兩站路，我記得隻要坐兩站路就能步行去附近的商場，那裡應該能找到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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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學長，我們隻坐兩站路，就兩站，應該沒事的。”女生的語氣有些像是在安撫“瘋瘋癲癲”的學長，“既然這輛車能夠在這個車站停下，那也一定能在兩站後停下，到時候我們再下車就行了。”
說著，女生也不再顧封言的挽留，轉身上車。
透過車窗和車上的燈光，封言看見他們都很“正常”地在車上找到了座位，然後和之前那位奶奶一樣微笑著看向他。就連之前調侃過封言的那對大學生情侶也都靠坐在一起，微笑地向他招手。
真是見了鬼！
封言再怎麼樣也知道事情不對勁，或者說他就是因為知道不對勁才來到了這裡。
但以他這個實習生的能力，就算知道事情不對勁，在他一個人的情況下真的阻止不了這些人魯莽的舉動。更何況封言還從虹槐市的那些精英口中知道，長時間身處詭異的環境中時，很多人的精神和思維都會被影響甚至侵蝕，使得他們無法像平時那樣正常地去思考，甚至會做出很多事後回憶起來萬分後悔的事情。
封言不懂那種感覺，也並沒有自己被影響的感覺，據說這也是他們被選中加入行動小組的原因之一。
但既然是行動小組的一員，縱然沒有等到隊友的支援，封言還是得行動起來繼續完成任務。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上了眼前的666路公交車。
就在他邁上車門的瞬間，車內的燈光驟然變暗，空氣中隱隱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低語聲。四周的景象似乎發生了某種扭曲，變得模糊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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