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今年已二十八了。她心裡的難受該有多重?這也是她身體不好的一個原因。
同為媳婦,感同身受。
所以,劉二女在宋氏麵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就怕那句話不對讓她腦袋裡的那根弦崩斷了。
到時候惹了禍引起麻煩就不說了,你心裡邊也過意不去呀!
宋氏咳嗽了一聲,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也睡不著幾個時辰,在炕上乾躺著也難受。”
她借著火光仔細的看了看妯娌的臉色“倒是你這兩天該好好歇歇了。彆那麼老實,該偷懶的時候彆那麼勤快。”
話音一轉,她安慰道“二弟總歸去了,活著的人還得想法子活下去,你不保重身體怎麼行?不過,”
她羨慕的道“你還年輕,身體又健康,好好養養幾天,氣色就回來了”
兩人一來一回說了幾句話,水燒開了。
劉二女搶上前去,用水瓢把熱水舀進洗臉盆裡,又注入適當的冷水。
然後,端給宋氏叮囑道“嫂子,快回屋洗漱吧,這兒有我呢!飯做好了再來。”
宋氏看她真心相讓,又想著也不是一回二回的,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總有輪回來的時候。便不再推辭,接過臉盆提著燈回屋去了。
這裡,劉二女接著把熱水舀滿茶壺,再往鍋裡填上涼水。從櫥櫃旁的小瓦缸裡舀出一勺小米,下到鍋裡,蓋上鍋蓋。
接著,撿著粗柴往鍋灶裡塞了些,讓火自己燒著。她這才騰出手來,點著小火爐子,把茶壺提到火爐子上溫著。
她先洗漱了一番,拿碗倒了兩碗熱水;又從大酸菜缸裡撈出一碗酸菜,把乾糧準備好了;隻等粥煮的差不多了,把乾糧騰上,這鍋早飯既大功告成了。
她這一邊燒火,一邊烤著火做著飯呢。“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傳來,劉二女轉過頭看去,果然是兒子張伯書起來啦。
他穿著明顯比自己腳打幾號的鞋——這是本家大娘,看著他大冬天還穿著一雙破單鞋,可憐不過給的。
每次看到兒子身上的穿著,劉二女不禁一陣心酸“這還是長子嫡孫呢,從出生到如今隻能撿彆人剩下的穿,連件好點的衣裳都沒有。”
張伯書進了廚房,仿佛一隻小猴子般竄到了母親身邊坐下,昂著頭、兩隻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劉二女表功道“娘,我把被子疊好啦,也掃了地!”
“好伯書,真乖!”她心裡欣慰自己的兒子懂事,自然不嗇誇獎。把鍋台上涼著的熱水遞給兒子,交代道“快喝了!不燙,剛剛好,省得你又上火”。
張伯書接過碗,咕咚咕咚喝起來。
“慢點,說過多少遍了?”劉二女一邊溫柔的看著兒子喝水,嘴上卻又埋怨道“不是讓你彆乾活了嗎?你才多大?你一個男孩子整天的圍著家轉怎麼行?以前那是不太平沒辦法,以後……”
“以後怎麼樣?作為一個喪父、不受寵的孩子,能吃飽喝足長大成人就不錯了,誰管的了以後?”
想到這兒,劉二女心情不禁低落了下來。
“娘,沒事!我不累,娘累!”都說母子連心,像是感覺到劉二女突然低落的情緒般,張伯書忙乖巧的安慰著母親。
他卻不知道他越懂事,母親越心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因為擔心兒子看到不好而強忍著。
她忍不住在心裡想著“我兒這麼懂事、聰明,為什麼要生在我的肚子裡?這要是投個好胎,能讀書、能做官多好?再不濟做個富家翁——吃穿不愁,也省的跟著我受苦。”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抱緊了兒子。不讓他看見她滿臉淚痕的臉。
張伯書可不懂劉二女的心思,他畢竟太小了,就是大人又有幾個能時時看透人心的?
他還是四五歲的孩子,母親的懷抱豈有不喜歡的?兩隻小手忙回抱了過去,母子兩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兩人誰都沒說話,一股股溫馨漸漸地彌漫開來。空氣都仿佛靜謐起來,偶爾從火中傳來柴火燃燒的“劈啪、劈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