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裡是座尼庵。
楊沅看清那個銀杏樹下緩緩演練掌法的僧人竟是一個妙齡女尼,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座尼庵。
尼庵更好,官兵到了這種佛道修行之地,會更收斂些,搜查起來也不會太仔細。
隻不過,眼前這個小尼姑是個麻煩。
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逃到寺院,然後就被慈悲為懷的大和尚包庇下來,隱藏起來,施以援手,那隻是世俗人自己想象的一廂情願。
楊沅在臨安也沒少陪家中女眷上香禮佛,出入寺院,他了解這些出家人。
且不說出家人本就不願沾惹世俗事,而且寺院的那些大檀越,莫不是非富即貴。
尤其是建在城池裡的寺院,與官方的聯係更為密切,他們不可能收容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就算你是掛單的同行,身份地位不匹配的,他們都不願意接待呢,又豈會幫著藏匿一個官府追捕的逃犯?
所以,楊沅心中一動念,便拿定了將她擒下,再借其地藏身的打算。
楊沅這個念頭直接對梵清而發,所以梵清馬上就感覺到了。
楊沅剛從林中閃出來,她就已經發現了。
初時她還以為是伽藍院裡的哪位尼師,待見是一位世俗人,便微微有些驚訝。
不過,看到這位施主年輕、俊俏的容顏,梵清的戒心便消解了。
這位梵清小師父是個顏控,在她想來,生得這般英俊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壞人呢。
但是馬上,她就察覺到這位施主對她有一種特彆的情緒。
談不上是仇恨、憎怨的那種敵意,但……就是怪怪的叫人不太舒服。
“施主,你因何至……”
看在這人好看的叫人生不起一絲厭煩的麵上,梵清決定對他寬容一些。
於是,梵清雙手合十,和顏悅色地問起他的來意。
但,楊沅探手一掌,五指箕張,便向梵清抓來。
梵清娥眉一挑,反手一指,就點向楊沅的脈門。
“咦?”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楊沅甫一交手,就發現……碰上硬茬了,這小尼姑身手竟十分超卓。
楊沅的拳腳功夫始終沒有得到過名家指點,是軍中武學所化。
但是,他的內功心法是源自道家的上乘功法,所以現在他的拳腳已經和大哥當初傳他的功夫大相徑庭。
他的拳腳日益飄逸,宛若乘風。
可是,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眉眼如的小尼姑,方才在樹下緩緩習武倒還動作飄逸,此時和他動起手來,卻是拳腳淩厲,剛猛無儔。
一時間,竟給人一種楊沅的動作略顯陰柔,倒是這小女尼陽剛無比的感覺。
梵清自幼舍在峨眉山,受伏虎寺老住寺親手教養。
那時她才剛剛斷奶,簡直就是被老住持當親生女兒一般養大,習得了一身上乘禪門功夫。
她最精通的幾門之法之一,其中便有此時所用的“不動尊禪功。”
不動尊菩薩,在密宗裡被稱為不動明王,亦謂不動使者。
不動,乃指禪心堅固,無可撼動。
明者,乃智慧之光明。
王者,駕馭一切者。
這功夫的霸道威猛可想而知。
楊沅終於發現,自己碰上硬茬了,這小尼姑的武功竟似不在他之下。
而他肋下有傷,再與小尼姑動手良久,便有些支撐不住了。
楊沅不禁暗暗懊惱,他本想輕而易舉製住這小尼姑,然後借她的地方藏身。
哪曉得這小尼姑這般厲害,這回人拿不下,走又走不了,一時進退而難。
但,楊沅心緒的變化,馬上又被梵清完全察覺了。
但凡是直接針對她的用心,她便能更清晰地感覺到。
梵清眉頭微微一皺,忽然虛晃一招,身子便飄飛開來。
梵清的禪鞋輕踏在落葉之上時,禪衣仍然鼓蕩於空,宛若淩塵。
空中有金黃的銀杏葉,翩然落在她的肩上,愈增寶相莊嚴之感。
但楊沅看在眼裡,心中卻突發奇想,如果這樹葉落在她光禿禿的頭頂會怎樣?
這樣一想,楊沅忽然想笑。
梵清更加疑惑了。
楊沅想拿下她,可是對她既無仇恨之意,也無怨憎之意,甚而沒有一點想殺她或傷她的意思。
此時,他看著自己,甚至還想微笑一下。
這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敵對的關係。
梵清想不通,既然對我沒有敵意,他又為什麼想要抓我呢?
想不通,她就問:“施主為何想製住小尼?”
楊沅略覺尷尬:“我正被官兵追殺,想著製住小師太,借你的禪房藏身。”
“施主做了壞事?”梵清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當然沒有,我是個好人。”
楊沅本無需和她這麼多廢話,既然拿不下她,楊沅已經決定換個地方匿藏了。
現在對方已經停手,他大可直接離開。
但,梵清無暇的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誰會拒絕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求教詢問呢。
梵清想了想,又相信了。
她沒察覺到這位俊俏的施主撒謊,或許是有他讓人看著舒服的容顏加成。
坦白說,這是她在山門十八載,見過最俊俏的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