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殿外侯著的李慶祥,聽到動靜亦被嚇得抖了抖身子,抬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轉過身來,朱鹹銘接著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東宮學士們的意思?”
司禮監離乾清宮不遠,戴權很快出現在朱鹹銘麵前,又被其另外吩咐了差事,簡單來說就是再派一隊人去金陵。
錦衣衛送來的緊急奏報,僅這一句他就知道是壞消息。
“他成日裡發牢騷,說我這當爹的處事不公,還說什麼自己是撿來的……此事你不會不知道吧!”朱鹹銘麵帶不愉道。
當戴權領命離去後,太子朱景源才匆匆趕來,此刻朱鹹銘已吃過飯在看書。
金陵都司正開始調兵,得知消息的亂民就作鳥獸散,順道還把溧陽縣搶了一通。
而在這件事上,溧陽士紳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畢竟被搶劫的溧陽縣城之內,大多數都是他們的產業。
隻是後來金陵事態平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哪知道現在皇帝又問了。
很快李慶祥進入殿內,朱鹹銘先是訓了他幾句,隨即才命他傳話給金陵千戶所,讓一定要把事情原委查清楚。
“是!”李慶祥謹慎答話。
“太子,上次讓你推選安撫金陵的官員,你如今可有著落?”
皇帝終究是皇帝,他若是真的生氣了,即使作為皇後也得告罪。
小小的民亂,朱鹹銘並不看在眼裡,他更重視躲在後麵搗鬼的人。
楊清音正愁不知如何接話,聽得此言當即說道:“明天我打算去看看老十三,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太子推薦的人還有個相同點,此二人本官都是正三品,而金陵地方最高官階為從三品,派這兩人可以穩穩壓製地方。
“啟稟陛下,皇後娘娘說……請您過去用晚膳!”
“姓朱的……老十三是我命根子,這些年任你打任你罰也就罷了,如今你如此苛責於他,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行了行了,朕寬恕你了……弄這些虛客套作甚,這晚膳還吃不吃了?”朱鹹銘沒好氣道。
朱景源完全沒想到,老頭子叫自己來是為此事。
當然,皇帝的想法楊清音不會知道,便聽她反問道:“這跟我有何乾係?難道不是你縱出來的?”
大概半個時辰後,便到了用晚膳的時間,皇帝本人自是應邀而來。
朱景源接著答道:“都察院副都禦史梁潛,此人剛直不阿辦事周全,在陝西巡按都禦史任上,曾引出過朱金龍貪腐大案……”
“陛下請用!”
隻是受限於認知,在說了新政的好處之後,他還是道出了其中不足之處,便讓皇帝對他再度不滿起來。
不把這些人給挖出來,一則接下來新政推行會受阻,二則難消他的心頭之恨。
顯然,甄琴瞄上了這個位置,於她而言隻要進了襄王府,在族中姐妹那邊就不算丟人。
“十一月初一,應天府溧陽縣衙差役,赴上田村重勘土地,與村民起衝突遂打死三人,百姓群情激憤反殺官差,而後圍聚縣城……”
唯一值得關注和乾涉的,便是局勢瀕臨失控的紮薩克汗國,一旦其反叛朝廷就要調整策略。
“金陵有按察使司,若再從刑部派人去,便顯得朝廷不信任地方!”
程英行禮後離開,而朱鹹銘又回到了餐桌,此刻這裡已被收拾乾淨,並重新盛上了一碗飯。
然而下一刻,隻聽朱鹹銘說道:“不就去上林苑看看……我隨你去不就行了,多大點兒事,值得你鬨成這樣!”
聽得此言,楊清音總算安心下來,同時感慨自己摸準了皇帝的心思。
程英打開信函,展開之後念道:“北鎮撫司左署轉金陵千戶所報……”
“是!”
皇後體貼得過分,讓朱鹹銘略微不太適應,便問道:“無事獻殷勤……你想如何?”
皇後變臉的速度,直讓朱鹹銘瞠目結舌,偏偏見老妻泛紅的眼眶,他還不敢繼續與之爭辯。
“另傳旨金陵布政司,讓他們要設法穩定局勢,絕不可讓其他府縣鬨出亂子!”
眼見皇後越說越裡譜,朱鹹銘終於忍不住開口:“夠了……”
說完這話,程英自覺低下頭去,他能猜到眼下皇帝有多憤怒。
這次倒好,雖然不是圍的應天城,卻直接闖進了縣城裡去,還把知縣都給扣下了。
“你們都退下!”皇後環顧左右。
而今日太子之回答,著實讓朱鹹銘刮目相看,他本以為太子會說百姓造反,定是官府欺壓如何如何……
偏偏他想給位置的老四,各方麵表現又撐不起這天下,著實讓朱鹹銘更加鬱悶且難受。
上次民變平息後,朱鹹銘為了不再鬨出亂子,就沒有讓深入追查。
“被亂民給圍住了……”
“我看如今……你是越發的過分了!”
又是幾天時間過去,在皇帝旨意還未送達時,金陵又傳回了更多消息。
“隻是兒子見識淺薄,怕誤了父皇大事,所以不敢妄言!”朱景源態度極為謙卑。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對朱景洪這位嫡三哥,朱雲笙還是非常關心的。
“陛下胸懷四海,何故如此斤斤計較!”
進到殿內,朱景源行禮後被叫起,而朱鹹銘也放下了書冊。
皇帝話音才落,就聽現場“啪”的一聲,卻是楊清音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比如此時朱鹹銘怒急,那便可以直接做出裁決。
“皇後跟朕紅臉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話!”朱鹹銘淡定道。
依朝廷製度,親王側妃該有兩位,即使楊靜婷占了一個,如今也還剩下一個名額。
當然,被推薦這兩人也支持嫡長的太子,算得上是東宮的自己人。
“金陵屢次鬨出民變,太子對此怎麼看?”
…………
“有十三爺照顧著,寶姐姐定不會受了委屈!”
“還有……把太子叫來!”
太子一邊跟上,一邊答道:“刑部侍郎李桂春,辦事周全應對機敏,七年前任安南按察使,曾平定過興安府民變!”
言罷,皇後真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就要跪下告罪。
朝廷的臉麵,新政的推行……都迫使朱鹹銘不能姑息。
“廢物……”
廳內侍奉的十幾名宦官,連忙跪在地上伏身於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雖說喊打喊罰的是皇帝,可楊清音比誰都要清楚,論愛小兒子並不比他少。
“看他?看他做什麼?看見他我就來氣!”說到這裡,朱鹹銘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讓李慶祥進來!”朱鹹銘知道這廝在外麵。
起身來到了程英麵前,一把將信函拿到手中,朱鹹銘仔細看了起來。
停在乾清宮正殿外的丹陛石上,朱鹹銘回頭問道:“那麼這二人……你覺得誰去最合適?”
畢竟堂堂皇後的親侄女,也才是個側妃而已。
“胸懷四海又如何,還不是得受你們的氣!”
“陛下教訓得是,教訓得是啊!”楊清音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去上林苑的事,彆讓老十三知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把日子過成了什麼樣!”
一邊給皇帝夾菜,楊清音一邊說道:“但憑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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