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綽與李二站在墓穴旁,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劉綽的眼中閃爍著淚光,而李二則緊握著她的手,給予她力量。
當最後一鏟泥土覆蓋在墓穴上,劉綽與李二向著成輔端的墓地深深地三鞠躬。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為成輔端爭取到最後的尊嚴。
"成大家,您安息吧。"劉綽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在風中飄蕩,帶著無儘的哀思與敬意。直到此刻,劉綽的心中才有了一絲釋然。
在長安城的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百姓們聚集在一起,低聲議論著成輔端被殺一事。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作《關中饑荒歌》的成輔端,昨日在東市被杖殺了!"一個頭戴鬥笠的農夫便卸車邊歎息道。
"唉,這世道,說真話的都要遭此毒手,真是讓人心寒啊!"一旁的老者搖頭,滿臉悲憤。
"那李實欺上瞞下,不顧百姓死活,現在又殺人震懾,真是喪儘天良!"酒樓掌櫃將銀錢結算給農夫,咬牙切齒地說。
"昨夜裡,成先生的屍體竟然不見了!"茶攤上,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神秘地說。
"真是怪哉,守衛森嚴,怎會憑空消失?"路過的行人好奇地插話。
"定是有義士看不慣成先生受辱,夜裡偷偷將他安葬了。"茶攤旁打鐵的匠人邊敲打著鐵砧邊說。
"這些義士真是好樣的!成先生不過實話實說,犯了哪門子王法,曝屍三日也太不是人了!"買了菜坐下歇腳的婦人感慨道。
"不過,這事兒若是被官府知道了,那些義士會不會有麻煩?"一名茶客擔憂地問。
"怕什麼,官府連是誰乾的都不知道,怎麼追究?"一個老者捋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那我可要向天祈願,讓官府永遠都查不到。"鐵匠附和道。
"張娘子,你知道成先生家住在什麼地方麼?成先生是為了給百姓們說話才被殺的。我雖是個粗人,卻也想去看望他的家人。"肉攤上,一個賣肉的壯漢揮舞著手中的屠刀,氣勢洶洶地說。
“宋屠戶,你沒聽說麼?昨夜有義士將成先生的屍身盜走安葬了,還給成先生家眷送去了不少銀錢。”買肉的婦人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過年的時候,我再給成家娘子送點肉過去。”宋屠戶道。
“去成家,你們不怕被官差抓啊!”另一個買肉的男子道。
“怕什麼?成家孤兒寡母的,長安城的百姓有多少去給他們送東西的?官府抓得過來麼?”
京兆府內,李實的臉色陰沉如暴雨前的天空。
"一群刁民,竟敢跟本王作對!這是公然藐視朝廷法度,絕不能輕饒!"他憤怒地摔了茶杯,碎片四濺,茶水灑了一地。
回報的官差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屋中的心腹幕僚小心翼翼上前,"府君,息怒。這些刁民的確膽大妄為,但此時若大張旗鼓地追查,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民怨。"
李實聞言,稍微冷靜了一些,他沉吟片刻,冷聲吩咐道:"他們能把人趁夜劫走,你們就不會暗中查訪?去,一定要把那些膽大包天的刁民給本王找出來!若是城中再有任何非議朝廷、中傷本王的,一律嚴懲不貸!"
埋葬了成輔端後,劉綽和李二便去了她的農莊。儘管麵色蒼白,全家人都要她在家好好休息,可是隻要一閉上眼她眼前就是成輔端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車輪壓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見有馬車出城,便有饑民圍上來討要糧食衣物。看著外麵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饑民,劉綽心中充滿了沉重和無奈。
“綽綽,你身子還撐得住麼?我已經派了李誠去我家莊子上運糧。你還是先調養好身子再忙吧!”李二心疼道。
“二郎,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無法救助所有的饑民,可我有人,有棉花,有棉布,有已經趕製成了的棉衣。儘我所能,能幫多少是多少吧!現在你就是讓我在家休息,我也睡不著啊!”
到了莊子上,正碰到馮小梅和張雲霜在交接貨物。如今,劉綽的紡織作坊和裁縫作坊都由馮小梅打理。而張雲霜則負責在東西兩市售賣棉衣。
“娘子,您怎麼來了?我正準備賣完這批貨後去府上向您報賬呢!”張雲霜對劉綽和李二行禮後才道。
“我是來找你的。棉衣賣的如何?”劉綽道。
“娘子巧思,棉布大家雖不熟,但您畫的花樣又彆致又獨特,繡了這些花樣後,咱們這棉布在豪富之家極受歡迎。馮娘子手巧,裁製成的棉衣,也是供不應求。每件的售價快趕上狐裘了。不少商戶想要分銷權,我正愁拿貨拿的少呢!”張雲霜笑道。
馮小梅道:“如今織工還好,最缺的是好繡娘。”
原來,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憑借輕快保暖、設計獨特的優點,無論是棉布和棉衣都賣得極好。
“不知娘子找我何事?派人喊我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張雲霜看劉綽精神有些不好,關切道。
“入夜前,你在錦繡采帛行能籌集多少過冬衣物?尋常百姓穿的就可,價格便宜,實用保暖,不會引起歹人覬覦,越多越好。若有商戶願意提供,就把棉衣和棉布的售賣權分給他們。”
寒風凜冽刺骨,天空陰沉,上一場雪還沒有化,鵝毛般的大雪又紛紛揚揚地覆蓋了長安城。饑民們手指僵硬,皮膚青紫,蜷縮在破舊的棚屋、廢棄的牆角,或是任何可以遮擋風雪的狹小空間裡。單薄的衣物無法抵禦嚴寒的侵襲,他們的身體在寒風中顫抖,牙齒因寒冷而發出咯咯的碰撞聲。
孩子們的小臉凍得通紅,他們依偎在母親身邊,母親們儘力用自己薄弱的身軀為孩子們抵擋風寒,但她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老人和體弱者更是難以承受這嚴酷的天氣,他們擠在一起,互相取暖,但仍舊無法阻止體溫的流失。
尚有些力氣的饑民為了生存,用滿是凍瘡的雙手在雪地裡挖掘草根,尋找任何可以充饑的東西。渴了便以雪水解渴,但冰冷的雪水更加劇了身體的不適。咳嗽聲、呻吟聲此起彼伏,卻無醫無藥。
有老人和小孩在寒冷中永遠閉上了眼睛,他們的遺體有的被簡單地裹在草席中,有的直接擺放在雪地上,等待著最後的安置。
突然一條長長的車隊出現在饑民們麵前。車上滿載各色過冬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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