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你們兩個已經收拾妥當,就先行出發吧!我們隨後就到!”
“對了,阿娘,我看家中也沒什麼適合小梅做的,想將她帶到城外莊子上去幫忙,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自己帶回來的人,想怎麼安排都行。讓她跟我們一起走吧!”
梅香是綺夢閣出來的,曹氏本就擔心有她在家裡住著,會影響到家裡郎君們的思緒。她正覺得這次全家出遊是個好機會,可以把人不露痕跡地帶到外頭去。既不傷到小梅的顏麵,也能讓家裡安穩些。現在劉綽自己提出來了,她自然答應得爽快。
“好,那就勞煩阿娘了!”
劉綽知道,曹氏雖然同情小梅的遭遇,對她綺夢閣的出身還是有些在意的。加上劉宅裡,本就各司其職,井井有條。小梅突然加進來,安排到哪裡都不合適。跟著綠柳幾人去饕餮樓表演在此等風口浪尖上,又太高調了。這才主動提出來帶小梅去莊子上。棉花收下來,還要彈棉花、織布,或許在裁縫鋪子長大的她能幫上點忙也說不定。
可即便如此,曹氏還是想避免小梅跟劉謙有任何接觸到的機會。劉謙十九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曹氏一心都是為了兒子的學業,實在無可厚非。
於是乎,兄妹倆騎著馬朝著城外的莊子疾馳而去。一路上風塵仆仆,但兩人卻都興致勃勃。
一到莊子,劉綽就忙著跟阿力、阿水、阿山幾個工頭領們了解采摘棉花的計劃與進度。
沒過多久,曹氏領著一大家子人緩緩現身於莊前。眾人望著眼前那連綿不絕、潔白如雪的棉花田以及滿地圓滾滾、熟透了的大西瓜,都是又新奇又激動,孩子們更是歡呼雀躍起來!
劉翁也被攙扶著下了馬車,他站在地頭,又是驚喜又是感歎,“都說‘八水繞長安’。可今年大旱,一路行來,我看灞水和滻水都快斷流了。百姓地裡的莊稼長得都不甚好。沒想到,咱們地裡的莊稼卻長得如此好!綽綽,這白茫茫的一片就是你說的從高昌來的棉花?你怎麼想到在棉花地裡種寒瓜的?你這一地兩用,肥料也要用雙份麼?這寒瓜和棉花都是五月裡收的?那你這莊子上有多少佃戶長工,可忙得過來?”
西瓜性寒,溫涼解暑,在古代被稱為“寒瓜”,也有稱為“水瓜”、“甜瓜”的。唐代絲綢之路商貿發達,寒瓜又主要產自西域,慢慢的就有了西瓜的名字。隻是有很多人還是更喜歡叫它寒瓜。
劉翁是個懂行的,一口氣問出來一大串問題。
劉綽笑道:“祖父有所不知,棉花和西瓜都是比較耐旱的植物。我又命人在莊子各處打了幾十口深井。灞水和滻水若是指望不上,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這三百畝地都是土質疏鬆、土層深厚、排水良好的砂質土,特彆適合種西瓜。阿力,你去選幾個熟透了的西瓜,抱到那邊樹蔭底下切了,給大家解解渴!”
“好嘞!”阿力應了一聲,便忙活去了。
劉綽又指著遠處的棉田道:“那邊的職田裡,孫女套種的就是豇豆、芥菜、大蒜還有綠豆。長得也極好,這些既能放到市麵上賣,咱們自家酒樓裡也用得到。至於忙不忙得過來,您就更不用擔心了。雖沒佃戶,莊子上卻有昆侖奴和阿耶買來的那些饑民。咱們管吃管住的,這農場就是他們的家,乾活可儘心了。我又從附近的農戶雇了些采棉的長工,勞力如何不夠用?”
套種是一種先進的種植理念。棉花與西瓜等作物間作,可以改善棉田的生態結構,能夠驅避害蟲,減少蟲卵,防止棉花被病蟲危害,提高產量。
這次,劉綽不是谘詢的一號公務員。她小時候跟著祖父母回老家,就見過農民伯伯在棉花地裡套種西瓜、綠豆、豇豆的。
劉謙也道:“祖父,綽綽不僅自己經常到莊子裡查看,還請了司農寺的博士們幫著改善種植技法呢。”
不一會兒,紅紅的沙瓤西瓜便端了上來,引得孩子們一陣歡呼。大人們也紛紛誇讚這西瓜又甜又多汁。
劉翁激動得雙眼含淚,“這寒瓜咱們中原人不會種。從前,都是從西域來的。現在,河西道被吐蕃占了,商路不通,這夏日裡的寒瓜就更金貴了。也就王公貴族吃得起,市麵上幾乎見不到了。綽綽,這麼大的農莊,看家護院也十分要緊啊。”
夏氏聽了喜道:“這瓜如此稀罕麼?那綽綽豈不是種了三百畝地的金子?”
曹氏也道:“是啊,你這加起來可有七百畝地呢!”
劉綽道:“莊子上的那些昆侖奴大都是從南邊和西域各國被販賣來的。棉花和西瓜,阿力、阿水、阿山他們都會種。至於看家護院,高遠和陳烈他們幫著找了許多沒有著落的退伍軍人。彆看他們多少都帶著些傷殘,可身手卻極為利落,又見多識廣。不僅能看護莊園,還會打井呢。莊上的深水井都是他們打的呢。”
劉翁欣慰道:“嗯,很好,咱們的綽綽不愧是官身了。到哪兒都能想到百姓呢。”
吃完西瓜,劉綽又帶著大家去看種了豇豆的棉花田,興致勃勃地向家人們介紹了其他農作物的生長情況。
劉翁摸著雪白的棉花,愛不釋手,“這東西摸起來真是舒服!”
餘巧兒道:“祖父,綽綽說它又能織布又能做襖子呢!”
劉綽笑著點點頭,“等棉花收完了,我打算在莊子上建個紡織作坊,就近組織農戶娘子們把棉花織成布,也能給他們增加一份收入!”
劉謙興奮道:“到時候,咱家的布就是長安城中獨一份了!”
曹氏看著一包包被運到倉庫裡的棉花道:“這麼大的產量,得織出多少布來?萬一城中百姓不認怎麼辦?”
曹氏的擔憂並非沒有根據。在唐代的服飾麵料當中,上等的當屬絲織品,如錦、綾、羅、紗、縠等等;其次則有麻葛織品以及毛皮等材質。
普通的百姓當然穿不起絲綢,低下階層唐人穿的是用麻、毛織成的“粗褐”。貧窮的老百姓,一般戴襆頭巾子,穿粗褐衫,腳上穿履,麻履、線履、藤履、草履都有。好一點的人家,襆頭、汗衫、外袍、褌袴,再配一雙皮靴,這就是典型的唐人裝束了。
平民所穿服色除麻布、葛布本色外,男性以赭綠色和綠色為主,女性多是靛藍、青黑等易染的顏色。
“阿娘,物以稀為貴。棉布隻此一家,彆無分號。身價自然也就上來了。隻怕到時候都不夠賣的。退一萬步說,就是賣不出去也不怕,放在庫房裡,等冬日裡做成棉衣棉被賣就是了。”
“這東西能放到冬日裡麼?”劉蓉問,“現在摸著是很輕快,到那時不會就沒這麼軟了吧?”
“阿姊放心,是不是又輕又軟,等到了冬日裡你穿在身上不就知道了?”劉綽自信道。
母女幾個為棉布銷路發愁的空檔,劉謙早就趁著大家不注意下田了。
孩子們看到後也覺得新鮮,一個個都跑去換了衣裳,搶著下田。
陪著家裡人遊玩了一陣後,劉綽還要回城。午後,就要開市了。她要帶著幾車地裡新鮮采摘的豇豆和西瓜回饕餮樓,然後等待昨晚的同伴與她彙合。
坐在樹下休息的劉翁看著孫女的背影,又是長長一聲歎息,“要是我孫女能去前朝做官,老百姓就有好日子了。”
夏氏也道:“我現在才明白,五娘子為何招郎君們喜歡。二郎、鵬舉,還有德裕,才是真的有眼光。她一個女娘,卻如此能乾。多少兒郎都比不上。這要是讓我操心這麼多事,管著這麼多人吃喝,早就不知道糊塗成什麼樣了。可你瞧咱們綽綽,她還能笑嗬嗬的。”
夏氏說的二郎自然是指虞家二郎。
“這就叫舉重若輕,談笑自若。”劉翁誇道,“可二郎的婚事也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芳兒來信說,後來給他尋了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他總是不滿意。這天底下像綽綽這樣的女娘能有幾個?鵬舉是個死心眼,他怎麼也這麼軸啊?”
夏氏道:“再有半個月,老二家的也就到了。等她們娘幾個到了,再好好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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