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綽在一旁聽著,也不禁感慨世道艱難。陶淵明有個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典故。
一兩銀子是1000錢,3600錢能買九石米的話,那麼一石米就是400錢。在饑荒年月,二兩銀子就能買斷一個活生生的人所有的自由和權利,為奴為婢,隻要給口飯吃就行。
她用稚嫩的童聲寬慰曹氏道:“阿娘,阿耶給的錢都快能買兩個丫頭了。他們拿了錢,若是趕緊返回家鄉,說不定還能趕上春種。今年倒像個好光景,隻要地裡長東西,總還有野菜可以吃。等熬到了秋天,收了糧食就能撐下去了。阿娘若是可憐她,女兒待那丫頭更好些便是。”
曹氏看了看女兒,破涕為笑。摸了摸劉綽的頭,“阿娘的綽綽真聰明!”
劉主簿鬆了口氣,笑著道:“知道娘子心善。明日,我便讓人再給他們送去400個錢。說到底,他們還是疼孩子的,知道咱們是彭城堂劉家的人後,便是不要錢也願意把孩子送來。那是知道咱們家風嚴謹,孩子到咱們家來絕不會挨打挨罵,還能衣食無憂。為夫決定要買下那丫頭的時候,她阿娘跪在地上,把頭都磕破了。”
看著小女兒,就想到了大女兒。劉蓉在婆家過得並不舒心。這次回娘家,除了看望妹妹外,還要問家裡借錢。
曹氏歎道:“郎君,若真是這樣,要不咱們再買個丫頭回來,讓蓉兒帶回婆家去。那潑才的娘脾氣不好,動不動就讓蓉兒去站規矩。有時冬日裡洗衣服也不給熱水。你看咱們蓉兒在家的時候多嫩的一雙手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怎麼買?我不是心疼錢。買個小的,乾不了多少活。買個大些的,能乾活的,那潑才又惦記上了。你也不用瞞著我,蓉兒那個陪嫁丫鬟是不是已經讓他破了身子?再買個送過去,給蓉兒添堵麼?”劉主簿憤憤道。
提起這個,曹氏也是一肚子火氣。“郎君,有件事我也得告訴你,蓉兒這次回來,說是要借些銀錢。”
劉主簿從九品上的品秩,年祿30石米,月俸6000錢,年俸也就是錢,折算為糧食是180石,再加上職田的30石米,共計240石。換算成銀錢就是96兩銀子。
換算成如今2兩銀子一個的難民丫頭,那就是48個丫頭。
這次買丫頭,讓劉綽後來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用丫頭來換算經手的錢財,因為這樣更能提醒她賺錢的不易和封建社會的殘酷。
劉主簿抬眼問,“借多少說了沒有?”
曹氏怯生生道:“十六兩銀子。”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十六兩銀子能買40石米,她這個姐夫真是大手筆,一開口就是8個丫頭。劉綽暗自咋舌。
劉主簿氣得拍了桌子,“他也好意思開口?我有一家老小要養,大郎和四郎還要讀書,都是最費錢的。這個潑才又想做什麼?”
“說是想去城裡買個宅子,開個雜貨鋪子。若真是如此,以後蓉兒不是離我們也近些了。再受什麼委屈,咱們也好給她撐腰不是。”
劉主簿正要發飆,一眼看到旁邊豎著耳朵聽八卦聽到精神抖擻的小女兒,音量降了下來,“這個回去再說。”
不一會兒,石榴領著打扮一新的小丫頭進來。
那丫頭想是已經被簡單教了些規矩,一進來就跪到地上。“奴婢拜見阿朗,娘子,五娘子。”
曹氏慈愛道:“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啊?”
其實劉主簿早就已經告訴過她這些信息。曹氏如此問,不過是為了顯得過度自然且親切些。
小丫頭仍舊跪著道:“奴婢叫翠翠,今年九歲了。”
曹氏見小丫頭一直將腦袋頂在地麵上,也覺得是個老實人家的孩子。笑著道:“快起來吧,地上涼!抬起頭來,見過五娘子,以後你就跟著姑娘伺候。”
那小丫頭這才把頭從地上抬起來。單眼皮,小眼睛,不過皮相好,瞧著模樣倒也不醜。
曹氏接著道:“你比姑娘大一歲,算是姐姐。以後要好好護著姑娘。要把姑娘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
翠翠忙道:“奴婢不敢!”
劉主簿沒忍住咳了一聲。“既然來到府裡伺候五娘子,便由五娘子再賜新名。綽綽,你看著給取個名字吧?”
劉綽頭回要過這種呼奴侍婢的生活,又緊張又不安。她總覺得這是有違人權的。
“就叫紅果吧!”她道。
“這是為何?”曹氏不解,她給婢女取名石榴是圖個多子多福的好彩頭。
“辭舊迎新。女兒覺得,她從前那個名字既然沒給她帶去好運,那就換個意思相反的,能結果的。再有,阿娘身邊有石榴姐姐,女兒身邊有個山楂倒也相襯。可叫一個女孩子山楂總還是粗了些,不若叫紅果,聽著又喜慶又好聽。”
曹氏和劉主簿聽了這番言論,不由大笑起來,適才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我們綽綽真是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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