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的時候,曹氏忍不住把這些天發生的事都跟劉坤細細說了。
“郎君,我越想這件事情越是後怕。你說舒王妃怎麼就這麼會挑人呢?若是那趙郎君是個家中未有婚配的,或許我們還能有點防備之心。可就因為,他是個有妻妾的,父母亡故的,我跟阿家和阿翁才更覺得合適。差一點,就把蓉兒給推進了火坑裡。而且他們放著嫻兒不求娶,就是覺得隔了一層,便是娶了她,對你跟綽綽的威脅也沒那麼大。”
“好在那日綽綽在家裡,蓉兒如今也是個有主見的人了。來長安這兩年,她跟從前是不一樣了。”劉坤感慨了一句。“我不放心的是綽綽。”
“咱家綽綽聰明著呢,那日若非她在,我們都得讓那個趙郎君牽著鼻子走,你擔心她什麼····”曹氏吹熄了燈,突然想到了劉綽那驚世駭俗之語,憂心道,“我為蓉兒的終身著急,綽綽怪我急著把蓉兒往火坑裡推。我說她不知道為人阿娘的心,問她要是有個女兒,還說得出這樣的話不,你猜她說什麼?郎君!”
“她說什麼?”
“咱們綽綽說,她要是有個女兒,寧可她去做女土匪,也不願她做良家婦女。你聽聽,這哪裡是一個女娘說出來的話?我囑咐了好幾遍,要她以後說話注意些。你說,這話要是讓二郎聽了去,得怎麼想?”
黑暗中,劉坤的聲音響起,“這孩子眼界心胸都堪比男兒,不,比男兒還要遠大,不是個困於內宅的人。我是怕她攪到朝局中去太深。這才多少時日,她扳倒了五坊使,又讓一個背景很硬的戶部侍郎倒台。綽綽現在就是招了太多人的眼。他們現在雖然不敢對她如何,可都等著看她登高跌重呢!”
“她就是愛打抱不平。再說了,張娘子和馮娘子都是可憐人。郎君你若遇上了,怕是也要幫上一幫。咱們家人就這個脾氣!綽綽,這是為民除害。何況,誰讓那李錡在咱們入京時,派人刺殺的?”曹氏不以為意。
“這可不是尋常人能辦到的!若換做旁人,早就把內官們給得罪透了。怕是將聖人也惹怒了,可咱們的綽綽,不僅全身而退了,還深得聖人信任器重。”劉坤翻了個身,黑暗中異常認真道。
“這不是好事麼?”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舒王妃盯上咱家的原因,也是那個趙郎君為什麼登門的原因。綽綽雖官職不大,卻可以直達天聽。嗣道王是什麼人?向來睚眥必報,說不定在怎麼記恨綽綽呢!咱們一家往後行事,還是要小心些。後宅的事,就勞煩娘子多操心了。”劉坤有些憂心忡忡。
“那這也不能怪咱們綽綽啊!是那些禦史先參奏了她,她才去禦前自辯的。堂堂嗣道王,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就算不懂,聖人為了綽綽這事,貶逐了多少禦史,他總該看得到吧?”
“從前都是禦史們參奏他,被貶官放逐。可聖人這回護的是咱們綽綽。除了皇親國戚,老臣重臣,有誰被參奏了,聖人親自將人叫到禦前去自辯的?”
“咱們綽綽是郡主們的女師,就在宮裡呢。如今,又正給太子殿下治病,聖人待她特殊些,也沒什麼吧?張仆射,竇大將軍,顧尚書,咱們綽綽可都救治過。現成的例子在那擺著。這世上誰不怕死?便是聖人也不能免俗。說不定哪天就得求著咱們綽綽治病,自然得客氣些。”
“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了!小心招來禍事!聖人貶逐禦史,也不是為了給綽綽出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這些禦史背後站著的人也攪到賑災案中去,聖人要殺雞儆猴罷了。”
曹氏趕緊捂嘴,“對對對,我剛教訓了綽綽說話口無遮攔呢。郎君,按你的意思,親家公和二郎這是都看出來危險了,他這才留在長安幫忙?趙郡李氏根基深厚,二郎不走,這些人就不敢輕舉妄動。”曹氏道。
“這隻是其中一層。我瞧二郎就是不放心綽綽跟鵬舉朝夕相處。上元節綽綽被刺殺後,二郎就對咱們全家人的保護都上了心。他生辰那天,也帶著綽綽認了認他們留在長安的族親。一切都安排好後才定了回程的日子。他在與不在,他們都會幫著照顧綽綽一二的。”劉坤判斷。
“這麼些年了,嫻兒都放下了,鵬舉也早就放下了吧?郎君,如今二郎和綽綽感情這麼好,要不要讓他們早日成婚啊?”曹氏半坐起身。
“這種事情,哪有男方家不提,咱們倒急了的?嫻兒、鵬舉、謙兒這幾個大的都還沒定親呢,你怎麼操心起綽綽這個定親好幾年的了?”
曹氏推了推劉坤,“說起這個來,你得給孩子們操操心啊,嫻兒、鵬舉、謙兒可都二十了。還有蓉兒,若有那你知根知底的好人家,叫來讓我和蓉兒瞧瞧。”
劉坤笑了笑,“好,這事我一直記掛著呢。鵬舉和謙兒先不急,我看他們兩個都是想先考取功名,主要是先得給嫻兒和蓉兒找個可堪托付的郎君!”
曹氏這才滿意地躺下,“早點睡吧,你現在可比在彭城時忙得多了。對了,說起來,二姐夫也曾是官身,好像是七品吧?是不是能讓鵬舉也進四門學讀書?跟咱們謙兒也好有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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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鵬舉去國子監讀書的事,我辦的差不多了。如今咱們住得寬敞,與其讓他彭城長安兩地跑,倒不如直接在長安住下。”
窗外的月亮靜靜地掛在天上,仿佛也在偷聽這夫妻倆的談話。
趙明誠報了官,又根據自己腦中的記憶了不少線索。
京兆府浩浩蕩蕩在長安城抓了半個月的綁匪,卻是一無所獲。
京兆府刑房裡,新科進士趙明誠對搜查結果十分不滿意。
“怎麼會抓不到呢?我說了是破廟,破廟!屋裡頭有座雕工粗糙的觀音像。身形相貌,我也繪了圖像給你們。隻要查出,近幾日有誰去劉家求娶劉大娘子,定能找到買凶之人!”
羅主事客客氣氣道,“趙郎君,非是我們不儘心。此等綁人勒索的事,行凶之人怎麼會用真容?必定是喬裝打扮過的。這半個月來,我們已經把長安城周遭的破敗廟宇搜了個遍,根本沒找到您說的觀音廟。這段時日,大張旗鼓向劉家提親的就是您了。剩下那些私底下議親的,我等能從何處得知?”
“去劉府問啊!”趙明誠道。
羅主事笑了,“趙郎君,您可真會開玩笑。劉學士可是聖人麵前的紅人,禦史台那些禦史參奏了劉學士,是什麼下場?貶官都是輕的,蘇禦史可是被格了功名的。您說,這無緣無故的,我們怎好上門去追問哪家哪戶向劉大娘子提親了?依我看,八成這戶人家也是去劉府提親碰了壁,趙郎君,我看您全須全尾的,油皮都沒破一點,要不這事就算了吧!”
趙明誠皺起眉頭,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一定還有其他辦法,這夥綁匪如此囂張,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羅主事勸說道“趙郎君,您與其耗費時間追究綁匪,不如專心準備吏部的銓選,也好早日入朝為官!”
唐代設有西京長安和東都洛陽兩個國子監。長安的國子監位於外郭城朱雀門街第二街東的務本坊。國子監下設六學,包括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均為官辦學校。
李二的祖父和父親都是三品官,入的是國子學。同學要麼是文武官員三品以上、國公的子孫,要麼是二品以上大員的曾孫。
劉謙和杜鵬舉在四門學。劉珍則在家準備吏部的銓選。
唐代國子監製定了嚴格的作息製度與授課時間表。每月除朔望(朔日和望日,即舊曆每月初一日和十五日)兩天例行假期以外,每天都有課程,學生無故不得擅自離監。國子監對學生的離監出行、請假休課進行嚴格管理,不許學生隨意離開國子監外出遊蕩,更不許學生無故離監回家,監生家庭有事會給予假期。如有事經批準出入監時,也要持國子監發給的出入牌。
每次旬考後放假一天。季節性的有“田假”和“授衣假”,田假在陰曆5月農忙時,授衣假在陰曆9月預備換冬裝時,每次各放假一個月,準許學生回家探親。家距學校路程較遠,或家有大事,還允許酌情延長假期。
五月田假,李二陪著劉綽收了莊稼。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到了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