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郎重重放下茶杯,“她在這城中發了這麼多天的錢糧了,還用得著到村子裡去挨家挨戶地告知啊?十一郎,莫非你真看上那個劉綽了?她可是趙郡李氏那個李二郎未過門的娘子,你如此色令智昏還怎麼得了?”
“你休要胡說!我···我是覺得,她好歹是朝廷命官,彭城劉氏乃漢皇血脈,趙郡李氏又是七家之一,她···她做不出如此無賴的行徑來!否則,昨日何必宴請我們,拉下臉麵,開口賒借糧食?”韋十一道。
“這倒是,此等市井無賴的做法,也太不要臉了!不像是名滿天下的‘賽華佗’乾出來的事啊!”一名老者道,“聽聞她醫術通神,便是太子殿下的風疾也在她的治療下好轉了許多。這樣的人物,何必做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她雖是欽差,如今卻是在咱們的地盤上。謀劃這樣的事,於她有什麼好處?”
“柳翁,你怎麼也老糊····您怎麼也護著她說話?她才多大?叫‘賽華佗’也不怕折了壽數!”裴九郎不屑道,“柳翁,我不是說您,我說的是劉綽。什麼‘賽華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看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騙過了那些沒見過什麼世麵的田舍奴罷了!河東柳氏怎麼也聽信了此等耳食之言?”
柳翁不服氣道“裴九,你這話就說得偏頗了。竇文場、顧少連、還有太子殿下都經她醫治過,豈會有假?她若沒些手段,如何鑽研得出硝石製冰之法?如何會被聖人封為冰務司員外郎?”
“她若不是沽名釣譽之徒,何必巴巴地接手趙明誠那個爛攤子?有便宜不賺,還要給那幫田舍奴補發棉錢?”裴九嗤笑一聲。
老者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緒才道,“你懂什麼?雲舒棉布是長久買賣,如此一來,往後關中棉農地裡的棉花,除了她劉綽可還會賣給彆人?這是收買人心樹立威望的高招,怎麼到了你嘴裡倒成了沽名釣譽了?十七郎,你說是不是?”
“好了,幾位說的都有道理。昨夜我也正是考慮到劉綽背後的趙郡李氏和彭城劉氏,才斷定她定會言出必行。如今想來,這牌匾畢竟不是借據,有什麼用處?就是待到事發後,用來說,她是在嘉獎咱們啊!”郭十七郎道,“誰能想到,如此一個才女,竟用起了這等市井無賴之法?”
柳翁捋著胡須道“兵不厭詐,若真是她謀劃的此事,也不過是咱們棋輸一著罷了。左右這糧食也不是咱們自家的,難道諸位還賠不起這點糧食?來日方長,她又不會一輩子待在岐州,等她走了,咱們再把糧食補回來也是一樣的。”
“這已經不是這點糧食的事了,而是她劉綽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中!欺人太甚,怎麼也要給她一個教訓!”裴九郎道。
“還能怎麼辦?”另一個豪紳則擔憂道,“劉綽是聖人麵前的紅人,現在又深得關中民心,我們若是再有什麼動作,恐怕會引起眾怒。”
“我說李六郎,說起來你可是宗室之人,怕什麼?再說了,這裡是鳳翔府,又不是長安城。咱們怎麼也得讓她知道鳳翔府不是她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裴九郎咬牙切齒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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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不能就這樣被她踩在腳下。”李六郎被一激將,忙附和道,“聽聞,她之前在州境附近被刺殺過,咱們何不來一招借刀殺人?事成了,推到之前那幫刺客頭上便是,與咱們有什麼相乾?”
“慎言!如今可是在刺史府中!她是朝廷命官,可不是什麼小貓小狗!不過是幾斤糧食的事,哪裡就要打要殺了?她若真在鳳祥出了什麼事,那可就不是丟點糧食那麼簡單的事了!咱們誰都跑不了!”郭十七郎道。
韋十一讚同不已,“郭世伯說得對,咱們還是不要把事情鬨大了的好。她既然要替那些田舍奴出頭,咱們嚇唬嚇唬她,讓她將糧食補上不就好了?”
“我就不信,聖人會為了她將咱們關中幾姓都連根拔起。”裴九卻不以為然。
李六郎忙勸道“不過,十一郎說的也對,她若是個識相的,乖乖掏錢將咱們幾家的損失補上。那此事不追究也罷!”
就在此時,張刺史從門外匆匆進來。
“如何了?”柳翁當先問。
張刺史先行了一禮,才到主位坐定,“柳翁,張將軍說···張將軍說,此事乃州府治安問題,理該由府衙出麵調查。他軍務繁忙,就不插手了!不過,他可以派人過來幫忙查案····”
“好個張敬則!倒是會有樣學樣,他一個軍漢出身的,也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裴九郎起身罵道。
柳翁見狀,微微皺眉,沉聲道“裴九,休要失態。張敬則不肯插手也在情理之中,他畢竟是節度使,手握兵權,若無真憑實據,豈會輕易與朝廷命官為敵。”
郭十七郎也道“不錯,張敬則隻是表麵上看著憨直,實則狡猾得狠,僅憑軍功就坐到了節度使的位子。豈會為我們火中取栗?不過,他肯派人來協助查案,已是給了我們麵子。若我們能占得上風,他自然又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李六郎有些擔憂地問“接下來怎麼辦?劉綽那邊,我們該如何對付?”
韋十一郎想了想,提議道“依我看,我們不如先派人去試探一下劉綽的口風,看看她對此事有何說法。若是她肯私下裡將糧食補上,我們便不再追究。若是她不識相,我們再另想對策。”
裴九郎冷哼一聲“試探?她既敢這麼做,豈會輕易露出馬腳?我看,不如直接將她召來過堂,以正視聽。”
柳翁搖了搖頭“裴九郎,你這話糊塗。劉綽是朝廷命官,巡冰欽差,豈能隨意傳喚?若無真憑實據,這樣做隻會惹來麻煩。”
郭十七郎點頭表示讚同“柳翁說得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必須慎重行事。先派人去與劉綽交涉,看看她的反應再說。若是讓此事鬨大,對我們誰都沒有好處。”
裴九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張刺史,您有何高見?”
張刺史硬著頭皮,緩緩開口“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從那些饑民入手,看看他們是否願意指證劉綽。若是有饑民願意出麵,就好傳她來過堂了。”
韋十一郎皺眉“那些饑民得了糧食,對劉綽感恩戴德,怎會出麵指證她?此事恐怕不易。”
張刺史微微一笑“岐州百姓眾多,劉綽又能識得幾個?隻要‘有人’願意出麵,我們就可以借此向劉綽施壓,也不一定非得是搶了糧食的暴民啊!”
裴九郎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值得一試。”
“不妥,早聞劉綽機敏善辯,若是讓她識破了,咱們就更加被動了。若是真能說服那些饑民出麵就好了!”
張刺史胸有成竹道“這個簡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隻要告訴他們,若是肯出麵指證消息確是劉綽告知,不僅不會追究他們搶糧的責任,還會給一大筆賞錢。自然會有人站出來。”
裴九郎拍手叫好“好主意!如此一來,那些饑民必然會動心。到時候,看劉綽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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